「做了什麼美夢嗎?」
阿爾德坐在她的床邊,仿若已經認真地注視著她的睡顏很久了。
蘇綠聽了他的話,想起夢中的情境,覺得有些不太自在,唯有反問:「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的嘴角一直掛著笑容。」少年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她的唇角,「笑得很開心。」比白天和他在一起時,還要開心得多。到底……夢見了什麼呢?
「有嗎?」蘇綠下意識也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手無意識地輕輕上滑,落到了額頭上。
「差點忘記了。」他俯下|身來,「早安。」
說話間,少年就像之前一般親下去,卻吻在了她的掌心。她一時怔住,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但在看到他同樣不明所以的眼神後,抬起手掌拍了拍他的額頭,儘可能地露出一個笑容,並解釋起這種莫名其妙的行為:「回禮。」
「……」
「肚子餓了……」她若無其事地坐起身,轉換起話題,「今早有什麼可以吃?」
他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看了她片刻,但很快也好像沒有事般地接上了話題:「你昨天晚餐時不是說想嘗一嘗艾克果的味道嗎?」
「啊,那個啊。」這是昨天下午她看書時發現的一種多汁水果,據說味道相當鮮美,不過皮卻稍微有些難剝,在用工具打開它時經常會發出類似於「艾克」的輕響,因此而得名。但是,「現在並不是它熟的季節吧?」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現在應該是春季吧。
「有些地方還是能找到的。」操控時間對他來說當然並不是什麼難事。
「這樣啊。」蘇綠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謝謝你,阿爾德。」為這份難得的心意。
「不需要感謝。」他單膝跪下,為從床上坐起的她穿上鞋子,「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送到你的面前。」
「……」
蘇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內心卻響起了一個不可忽略的聲音——眼前的一切也許都不是她想要的。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好幾天。
期間,那個奇怪的傢伙依舊會定時定點地出現在她的夢境之中,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直到被揍後才稍微消停一些。而且,他偶爾會說他們過去的事情。
最開始聽起來很不靠譜——
「我們原本是一對相愛的戀人,就差領證結婚了。可惜,某一天你遇到了那個混蛋,然後,你就被奪走了……」
「……」
「我費盡千辛萬苦,才終於找到了你,可是你居然不記得我……」
「……」
「你真的忘了嗎?那個時候你曾經對我說過,要給我生十八個小猴子的呀!」
「……」
「還有……啊!!!」
「別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蘇綠一腳踩在這貨的身上,拚命地碾壓,「給你生猴子這種羞恥的話,我絕對不可能說出來!」誰會願意給這種猥瑣的傢伙生猴子啊?!
被揍後聽起來又比較可信——
「好吧,其實是你把我甩了……」
「這很正常吧?」
「……多麼無情的女人。」TAT
「你直接把一切事情說不出來不可以嗎?」蘇綠雙手抱臂,又踩了他幾腳,「真假自然會由我來判別。」
他在地上滾來滾去,左躲右躲:「我知道了。」
之後,他說出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原來,她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兩個人,告訴了她兩種事實。
記憶中,她是與阿爾德相愛後,才定下了婚約。而這個自稱「時辰」的奇怪傢伙卻說阿爾德絕對不會是她喜歡的類型,這兩者之間,的確產生了了不得的矛盾。
而矛盾的根源就在於,她是否喜歡阿爾德。
蘇綠覺得,自己也許真的該努力思考一下。當它想清楚這件事後,一切恐怕就迎刃而解了,她有這種直覺。
她原以為思考這件事需要很久,但其實……
也許真的只需要一瞬間。
因為她用了最直接的方法。
晚餐後的散步途中,她乾淨利落地將身邊的人推壓到了牆上。
「瑪麗?」
她沒有說話,只是踮起腳將自己的臉孔湊近。
少年的臉色瞬間變紅:「你……你要做什麼……」
蘇綠繼續接近著他,直到二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才停了下來,沒有再繼續下去。怔怔地注視了他片刻,她鬆開雙手後退開來,一步,兩步,三步……就這樣徑直退到了窗邊。
雖然她什麼都沒有說,但隱約意識到了什麼的他原本染上大片紅暈的臉孔漸漸白了。
「瑪麗……」
蘇綠看著他,用篤定的語氣說道:「阿爾德,你欺騙了我。」
「……你在說什麼?」
「我們根本不是戀人吧?」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無法親吻你。」在湊近的那一瞬間,與其說是「無法」,倒不如說她本能抗拒著這種親密。如果真的是戀人的話,是絕對不會發生這種情況的吧?
「……」
趁著他愣神,蘇綠突然狠狠地撞向緊閉著的玻璃窗。
一旦懷疑的念頭生出,建立在其上的建築便完完全全地崩塌了。
既然他說她不能離開這座屋子,那麼,她就應該離開才對。為此,哪怕受傷流血也是可以忍受的,因為對她來說說,更無法忍受的是自己的行為不受真正思維的控制。
但隨即,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哪怕蘇綠拚命全身的力氣撞|擊著,玻璃卻分毫不動,她卻因為反彈力而摔倒在了地上。
「瑪麗!」
她沒有再繼續嘗試,反而當機立斷地提起裙子快速地跑了起來,今天的這個位置是她刻意選好的,只要再跑一段就是——陽台。
很快,她站在了陽台的邊緣。
才深吸了口氣,他已經出現在了他身後不遠處。
「瑪麗,你想做什麼?」
「別過來。」蘇綠背轉過身,面對著他,雙手從背後撐住身後那各式花紋絞纏在一起的白色欄杆。
「你出不去的。」少年一邊說著,一邊朝她伸出手,「到我這邊來,我不會傷害你。」
「真的嗎?」
他誠懇地看著她,點頭:「真的。」
蘇綠卻輕嗤出聲:「騙子。」
「……」
「身體沒有受到損害就不叫傷害嗎?」蘇綠冷冰冰地注視著他,如此問道,「控制我的思維,消除我的記憶,玩弄我的心靈,讓我認為自己喜歡一個其實根本不愛的人,這就是你所謂的『不會傷害』嗎?別開玩笑了!」
「……對不起。」
「那就解除這一切!」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卻是搖頭:「抱歉,至少現在還不行。」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如此說著的蘇綠雙手微微用力,整個人便向後翻去,直接從二樓墜|落了下去。
她可以選擇的這個樓層當然不會死人,事實上,她也絕不會主動尋死。只是想用這種方法「離開屋子」而已,既然他不許她離開|房間,那就意味著,當她離開時,所失去的東西也許都會復甦。蘇綠在空中本能地調整著落地的姿勢,做好了輕傷落地的準備。
但就在此時,意外再一次發生了。
四周的空氣驀然泛起了一絲波動,隨即,她的背後似乎被什麼柔|軟的事物輕輕推了一把,居然往來時的方向飛去。再次回過神時,她已經被少年接在了懷中。
他輕輕地放下她,微微後退,保持了適度的距離:「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被我碰觸,更不想見到我。」他的話語中滿是悲傷的味道,「只是,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這座房屋的各個地方都被我布下了法陣,你是絕對不可能離開的。除非……」
「除非?」
「殺了我,一切都會解除。」
「……」
他拔出腰間的騎士劍,手握著劍刃,將柄端遞到了她的面前。
蘇綠伸出手握|住。
他將尖端對準自己的心口:「刺|入這裡,就可以解決一切了。」瑪麗,這種事,你真的做得到嗎?
「是麼?」蘇綠手沒有絲毫顫抖地將手中的武器往前送去,「那你就去死吧。」
「……」少年愣愣地注視著胸口處溢出的鮮血。
「覺得不可思議嗎?」蘇綠用冰冷的語氣說道,「既然你能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就應該做好滿盤皆輸的準備。」連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又指望誰在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