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很豐盛。
面包鬆軟香甜,牛排鮮嫩多汁,其餘東西也是一樣,充分地調動著使用者的味蕾,讓那鮮美的感覺在人的口中活潑跳躍。
但是……
「怎麼了?」
蘇綠停下手中的刀叉,看向正用專注視線注視著自己的少年,搖了搖頭:「不,沒什麼。」
「是食物不和你的口味嗎?」
「這倒不是,」蘇綠可以肯定,眼前的東西的確都是符合她口味的,「只是……」總覺得每天靠這種東西維生是不是太悲哀了點?起碼也要來點白米……米什麼?
她有些疑惑地側了側頭。
「只是什麼?」
「啊?」奇怪,她剛才在想些什麼來著?算了,「沒什麼,不用管我。」她最終放棄了探究,繼續起手中的動作。
少年注視著低下頭認真地和牛排較勁的少女,眸子深了深,但最終,也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飯後。
蘇綠坐在板凳上,非常沒有形象地捂著肚子。
「不舒服嗎?」少年繞過桌子,有些擔心地俯身看她。
「不,只是稍微吃撐了。」
「……」無語了一小下後,他抱拳笑了出來,而後伸出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那麼,我的女王陛下,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去散步呢?」
「看在你誠心誠意懇求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地答應你吧。」
如此說著的她將小手放入他的掌心之中,而後被他牽著一路朝餐廳外走去。在記憶中,這是他們經常會做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麼,蘇綠總覺得對方手的溫度有些許陌生,並不像是牽了很多很多年的樣子。
「在想些什麼?」
「不。」
「是麼?」
「嗯。」
就這樣,他牽著她在巨|大的主宅裡走了一圈又一圈。
路過某個窗邊時,她扭過頭,看向正在怒放著的花圃,它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美麗。
「真漂亮。」
「喜歡嗎?」
蘇綠瞥了他一眼,理所當然地回答說:「美麗的東西誰都喜歡吧?」
「說的也是。」他認同地點了點頭,隨即又說道,「那麼,我把它給移到屋裡來吧,這樣你隨時都可以看到。」
「不用了。」她搖了搖頭。
「嗯?」
「再美麗的植物,關進屋子裡來都會枯萎的吧?只有陽光、雨露和自由的空氣能讓它燦爛地綻放。」
「……」他的手緊了緊,心中更緊。
他緊張地看著她的臉,她卻轉過臉,用一種茫然不解的視線看著他:「阿爾德,你怎麼了?」
「不……」
「你捏疼我的手了。」
「啊?」
「我說——你‧捏‧疼‧我‧了!」說話間,她用另一隻空著的手糊到了他的臉上。
「啊,抱歉……」他抓起她的手,小心地左看右看,「哪裡痛?」
「……不需要那麼誇張吧。」她抽搐了下嘴角,而後抓住他的手離開了窗邊,「繼續走一走吧。」
被動行走的少年深深地注視著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個小又滿足的笑容:「嗯。」
就這樣,他們又在屋子中走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夜幕西陲,才停了下來。
隔著透明的窗戶看了一會兒月光後,蘇綠再次打了個哈欠。
「困了嗎?」
「嗯,不知道為什麼格外地累。」說話間,她又接連打了個好幾個哈欠,「不行,我回去休息了。」
「我送你。」
月光很好,照耀地屋中明亮無比,所以並不需要燭台。他就這樣踏著皎潔的月色,一路把她送回了屋中。
回到房中後,蘇綠非常自然地直接跳上了床,把枕頭放好後正準備躺下,卻發現他依舊站在自己的床邊看著自己。她開口說道:「我要睡覺了。」想了想,非常惡趣味地補刀,「雖然的確是未婚夫妻關係沒錯,但你不至於在結婚前就想爬上我的床吧?」
「咳咳咳……」少年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臉上湧起大片大片的紅暈,有些結巴地回答說,「當然不是……」
「開個玩笑而已,不用反應這麼大吧?」她單手托腮,玩味地看著他,「聽說只有做賊心虛的人才會這樣哦。」
「……」
「啊,難道你是想說——」她坐直身體,朝他勾了勾手指頭。在他順從地俯下|身後,單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手則捋開了他額前的發絲,輕輕地湊上臉孔,將唇印在上面。
溫|軟的感覺一觸即沒。
他下意識瞪大了眼眸,其中很快倒映出了她美麗的笑顏:「晚安吻。」
「……」
他的表現顯然讓她很不滿意,她微眯起眼眸:「怎麼了?有什麼不滿嗎?」
上一秒還像石雕的他,下一秒燦爛地笑了起來。而後捧住她的臉,學著她剛才的動作,有些笨拙地撥開她的劉海,在她白|皙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時間要更長一些的吻。
好溫暖。
好柔|軟。
鼻尖充斥了她的味道。
片刻後,他戀戀不捨地退後,如此說道:「晚安。」
「嗯,晚安。」隨意朝他揮了揮手後,她又打了個哈欠,快速地鑽入被窩,側過身閉上雙眸,很快就陷入了夢鄉。
一秒入睡的她自然不知道,在這之後,他在她的床邊站了很久很久,都舍不得離開。
就算她知道,恐怕也無心去管,因為……她夢到了一個很奇怪的人。
也許是對睡前所做的事印象太深的緣故,睡夢中,她依舊在屋中的長長走廊裡散著步,身穿著白色睡裙,披散著長發,赤|裸著雙足,就這麼行走於涼涼的地面上,一點也不覺得寒冷。
「喂。」
有人這樣打招呼。
蘇綠下意識側過頭,發現不遠處的窗邊站著某個模糊的身影。無端的,她覺得那身形有些熟悉,也沒感覺到危險的味道,於是順理成章地走了過去。
走近才發現,那是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穿著奇怪的衣服——背心短褲人字拖。他單手插在褲袋裡,另一手撫在窗玻璃上,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她,口中也說著奇怪的話:「妹子,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樣?」
「什麼?」
「玩脫了吧?一定是玩脫了吧?早告訴過你,不要隨意玩弄他人的感情。真想玩的話,玩我一個人就夠了啊!有我給你玩還不夠嗎?還去玩其他人做什麼啊啊啊,混蛋,嫉妒死我了!」
「什麼?」
「真是的,」他伸出雙手,困擾無比地抓亂自己原本就很亂的短髮,「真讓人發愁。」
蘇綠注視著他莫名其妙的動作,抽搐了下眼角——神經病嗎?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吧。
於是她後退了半步,轉過身準備離開。
「你給我等一下!妹子!喂!」
在他的叫喊聲中,她停下腳步,正準備走回去,又聽到——
「瑪麗……」
「瑪麗……」
……
誰在喊她?
她下意識睜開雙眸,正對上一雙滿是關懷色澤的翠綠色眼眸。
就這麼默默地對視了片刻後,她打了個哈欠,很自然地說道:「早。」
「……早。」
「不,你在說出這個詞之前,」她伸出手把未婚夫的臉推開,「你是否應該解釋一下,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一名淑女的房間之中?」
「抱歉,只是到了早餐時間你都沒有出現,我很擔心,就過來了。」
「哎?」蘇綠跳坐起身,注視著窗外那明亮的日光,「我睡了這麼久了麼?」感覺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嗯。」少年點了點頭,「怎麼?有哪裡不對嗎?」
「不……」她搖了搖頭,「要真說有什麼不對的話……」她好像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而且還在裡面遇到了一個更加奇怪的人,說著讓人聽不明白的話。
玩弄感情?
誰玩弄感情了?!
她是這樣的人麼?
嘖,下次最好別讓她看見他,否則……呵呵。
不過,只是一個夢而已,肯定不會再次夢到吧?
奇怪,這種感覺。
蘇綠摀住胸口,當想到「不會再遇見」後,不知道為什麼,稍微覺得有些寂寞呢。
當然,只是一點點而已。
「怎麼了?一直在發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嗯?」
蘇綠回過神,發現他正低下頭,用額頭抵著自己的額頭,蹭了蹭後,微笑著說:「不燙,看來是沒有生病。」
「你這種判斷疾病的方式也太不靠譜了吧。」
「是嗎?」
「當然!」
又說了一會兒話,並且交換了早安吻後,她起了床。
早餐——去圖書室看書——午餐——在遊戲室玩上一會——晚餐——散步——洗澡——交換晚安吻——睡覺。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這樣的生活很簡單,在記憶中,她和阿爾德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雖然平凡,但是很幸福。應該……是幸福的吧?因為,最喜歡的人互相陪伴,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嗎?
如此模糊想著的她,再次陷入了夢鄉。
有點不自覺地想——今夜,會夢到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