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餐廳中。
「克萊恩哥哥!」梳著雙馬尾的小女孩撲到了斗篷少年的懷中,「給我講故事吧!」
紅髮少年西德壞壞地笑了:「克萊恩,你還真是受女孩子歡迎呢!」
「小莉娜想聽什麼故事呢?」克萊恩抱起才六歲的小女孩,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遞給她一隻熱乎乎的麵包,聲音柔和地問道。
「我想聽時間之神的故事!」
「……時間之神?」
「嗯!」小莉娜一邊啃麵包,一邊猛地點頭,聲音模糊地說道,「克萊恩哥哥,說給我聽嘛。」
「換一個怎麼樣?」克萊恩輕聲地哄著懷中的小女孩,「這個故事對你來說,可能有些太沉重了。」
「沉重?」
「嗯。」
「唔……那換一個吧!」最終,莉娜還是決定相信這位大哥哥。
「克萊恩你也顧慮太多了吧?」西德托著下巴說道,「時間之神什麼的,明顯就是個不靠譜的傳說吧?約書亞,你說呢?」
「哼。」
「……喂,你不是還在記恨之前的事情吧?到底是多小心眼啊?」
有著銀灰色髮絲的少年再次輕哼了聲,扭過頭不肯搭理他。
熱臉再次貼了冷臀|部的西德轉了轉眼珠,突然對莉娜小姑娘笑了起來:「小莉娜,哥哥給你說一個故事好不好?比如你約書亞哥哥光……」
「西德!」
「哎呀?終於肯理人了?」
「你給我閉嘴!!!」
克萊恩無奈地再次勸和。
他懷中的小女孩則拍著手掌快活地笑了起來,很顯然,這一幕是她經常所看見的。看到它的瞬間,她就完全忘記了自己所詢問的那個「沉重」的故事。
這個世界,曾經無數次毀滅過。
準確來說,是無數次地捲土重來。
沒人知曉時間之神究竟從何而來,只知道,這位神祇在某一天突然出現,而後無數次地打亂了這個世界的時間長河,讓它一次又一次地重來。
終於有一天,經不起這樣折騰的世界……開始崩毀。
而強者們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時間居然被重置了許多許多次。再這樣下去,這個世界將不可避免地走向崩亡,但即便如此,那位神祇似乎也沒有沒有罷手的想法。
人類、精靈、矮人……原本互相爭鬥的種族集合起來,組成了數量龐大的討|伐隊伍,試圖從時間之神的手中拯救這個岌岌可危的世界。
為了防止在那之前時間再次被重置,世上僅有的十幾位法聖集體燃燒了自己的全部魔力與生命,用激活的禁忌魔法陣將時間之河強行定格了二十年。在這二十年,任何生物的生命都不會發生任何流逝,而他們的唯一任務就是——找到時間之神,並打敗他。
但可惜,不是所有勇者都可以拯救世界的。
二十年的時間轉瞬即逝。
在這期間,許多人被殺死,卻沒有任何一人傷到那位可怕的神祇。
直到時間長河再次恢復流動,勇士們快速衰老,若干年間積累的傷痛一瞬間又奪走了無數人的生命。
所有人都絕望了,哪怕時間再次重來,恐怕也改變不了這種命運,難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世界走向衰亡嗎?
而就在此時,時間之神卻突然罷手了,與此同時,他宣佈了一條奇怪的命令——幫他找到一個黑髮黑眸的女子,作為報酬,他會滿足這個人的任何一個心願。
短暫的驚訝狂喜後,原本因為危機而團結在一起的勇士們,最終在利益的驅使下,再次走上了各自分裂的道路。
眾多雙黑的女子被獻上,卻沒有一個是時間之神所想要的。因此,他的心情越來越不好,以至於假冒者都得到了可怕的懲罰。
直到某一天,他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原來如此,看似只有一瞬,其實可能隔著百年千年。既然如此,我就在這裡等你吧。總有一天,你一定會來找我。」
就此,這位神祇銷聲匿跡。
有人說,他已經隕落。
也有人說,他只是陷入了沉睡。
還有人說,他是在積蓄力量,準備掀起新一輪的陰謀。
更有甚者,打算趁著他「虛弱」時,一具將其消滅。
……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傳言漸漸被人們所遺忘。
而時間之神與那場討|伐他的戰爭,也終究成為了「傳說」的一部分。
有人相信,有人懷疑。
但那有怎樣?
說到底,一切都過去了。
只是偶爾有些得到古籍的人,會繪製奇怪的魔法陣,再用抓到的雙黑女子血祭,企圖重現「古代的榮光」。但是,卻沒有任何一人獲得成功,反而因此而被心懷正義的人殺死。
蘇綠合上書籍,有些疲憊地按住眉心。
女巫的話,書籍的內容,雙黑的女子……阿爾德,真的是你嗎?
如果是的話,一切就都可以理解了。
「看似只有一瞬,其實可能隔著百年千年」,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他將猝不及防的她從主世界強行帶來,卻也僅僅只是帶來而已。這個世界的時間之河已經在他的插手下變得混亂無比,最終的結果是,他在河的那端,而她在河的這端。所以「數百年前的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找到「數百年後的她」。
而之所以必然會去找他,理由也很簡單,那傢伙恐怕已經將這個世界完全地封鎖起來。如果想要離開,就一定要到他的身邊去,才能找到方法。
如果時辰還醒著的話,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但問題是……這貨還睡著呢。
更讓人覺得困擾的是,如果在這個世界待的時間過長,她就會徹底成為這裡的居民,喪失回去的資格。
這種事情,毫無疑問是她所無法接受的。
但是,真的是阿爾德嗎?
蘇綠有些難以接受,那個總是燦爛笑著的金發少年,會變成傳說中那扭曲可怕的神祇。
總之,先去往心中所指向的目標吧。
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其他辦法了。
如此想著的蘇綠合上了世界史,熄滅燈光躺倒在床,一邊揉著痠痛的眼睛,一邊在心中默默複習那些魔法咒語。從此之後,她就是一個流浪魔法師了。
夢境混亂而繁雜。
當滿身大汗的蘇綠醒來時,時間已經是次日清晨了。
在退房時間到來之前,她又洗了個澡,用水魔法將換下的衣服洗乾淨又用風魔法吹乾後,將其丟入了儲物戒指之中。而後披上斗篷走出了房間,沒有拿任何行李。因為隨著魔法物品使用率的提高,儲物裝備這種東西似乎也已經普及了。當然,因為其特殊性,只有擁有精神力的人才可以使用。價格並不算貴,一般的魔法師學徒就買得起。不過,位置普遍很小,大概就一立方米左右,女巫的無疑是高級貨。
不過,除非蘇綠告訴其他人,否則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而且,她已經下定決心辦成「流浪魔法師」,所以壓根不需要隱藏擁有精神力的事實。
行走於走廊時,蘇綠又聽到了幾個熟悉的聲音。
「好困……」
「笨蛋。」
「約書亞,總是說別人笨蛋的傢伙是長不高的哦。」
「你再說一遍!」
「好了,還有客人沒有起床,你們不要在走廊裡吵架。」
「哼。」
「知道了,克萊恩阿姨。」
原來那三個少年也是這裡的住戶,不過,這倒並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情。
很巧合的,蘇綠與對方在階梯處碰見了。
沒有打算與對方打交道的她正準備下樓,卻意外地看到名叫克萊恩的少年摘下了自己斗篷上的兜帽,笑著對她打了個招呼:「早啊。」
蘇綠愣住了。
不是因為這句招呼,而是因為這個少年……
不僅名字,連髮色、眸色和長相都和克萊恩十分相似,不,或者說簡直就像是小一號的克萊恩。
難道說,他是克萊恩的後代?
該說不愧是公爵大人麼?如此可怕的遺傳能力。
快速收斂起情緒的她並沒有如他一般取下兜帽,只朝對方點了點頭,而後率先走下了階梯。
她早已經不是瑪麗了,克萊恩公爵連同那個國家也早已消失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
那僅有的交集也讓它隨風而去吧。
注視著「神秘斗篷人」的背影,西德好奇地問:「克萊恩,那人你認識嗎?」
「昨晚她和我們一樣在餐廳裡用餐。」為避免麻煩,克萊恩戴上兜帽,如此回答說。他與當年的克萊恩公爵一樣,有著一頭漂亮的黑髮,雖然他是男性,而且只有頭髮是黑的,但這樣的發色總是會引來一些麻煩,所以他一般都會遮蓋起來。
「哎?是這樣嗎?約書亞,你記得這回事嗎?」
約書亞扭頭輕哼了聲:「誰會記得那沒禮貌的傢伙啊。」身為貴族子弟的他對於蘇綠之前的舉動有些「耿耿於懷」。
走到餐廳後,蘇綠發覺這時人已經不少,幾乎都坐滿了,她只能走到剩餘的那張桌上邊。而後,她不得不再次面臨一件事——拼桌。
「請問,我們可以坐這裡嗎?」
面對克萊恩的詢問,蘇綠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四人正準備坐下,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某個端著餐盤的侍者不知為何滑倒在地,手中的東西也朝這邊潑灑了過來,距離他最近的西德連忙後退,卻不慎撞倒了背對著自己的約書亞。
後者一個踉蹌間,單膝跪倒在地,手卻如同溺水之人般,無意識地抓住了近在咫尺的某個事物,一把扯落。
約書亞定了定神,才發現自己居然扯落了別人的斗篷,連忙抬起頭想要致歉,卻看到了……
金子般燦爛的長發因為他剛才的動作而紛紛揚揚地飄起,如同蝴蝶的羽翼,有幾縷甚至掃到了他的鼻尖。
原本喧鬧的屋中不知何時寂靜了下來。
他聽到許多人倒吸了一口氣。
開始少年有些不明所以,直到引發這一切的少女轉過頭與他相對。她的臉孔精緻到了極點,簡直不像是人類應該擁有的容貌,更像是傳說中早已隱藏起來的精靈,但是,那小巧而形狀漂亮的耳朵明顯是屬於人類的。
發覺自己在想些什麼的少年臉孔瞬間漲紅了。
這美麗的少女用那海水般湛藍的眼眸注視著他,而後微微俯下|身,朝他伸出了手。
約書亞猶豫了一下後,伸出手,握住對方那白|嫩、柔|軟而又修長的手指,站起了身來。低下頭囁嚅地說:「對、對不起。」
「沒關係。」聲音清脆悠揚,宛如水晶墜地時發出的聲響。
這一刻,約書亞明白了為什麼對方要披著斗篷還不說話,因為不管哪一點都很容易引來麻煩。
但即便如此,這位善良的少女卻並沒有發怒,反而好心眼地為給她帶來麻煩的他提供幫助。
約書亞想起自己之前在走廊上所說的話語,深深地覺察到了羞愧,他真的是太失禮了。
當然,所謂的「腦補」與「現實」的差距無疑是很大的。
比如說,蘇綠現在想的是——
這貨到底是多二?她伸出手只是在問他要斗篷好麼?結果這貨居然趁機抓著她的手站起來。站起來也就算了,還雙手緊抱著斗篷一副不肯還的樣子。
再聯想到他給自己造成的麻煩……這蘇到了極致的場面感是怎麼回事?她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好麼?好‧想‧揍‧這‧個‧熊‧孩‧子‧腫‧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