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淩一下子坐了起來,叫道:「舅舅!」
江澄的目光橫掃過去,冷冷地道:「叫!你現在知道叫我,之前你跑什麼跑!」
說完,他調轉了視線,有意無意朝魏無羨和藍忘機那邊投去。兩撥視線尚未對接,蘇涉已用他的佩劍難平支撐著勉力起身,朝江澄刺去。江澄還沒出手,幾聲犬吠,仙子一條飛魚一般從廟外飛入,直直朝蘇涉撲去。魏無羨一聽到狗叫,登時汗毛倒豎,往藍忘機懷裡縮去,魂飛魄散道:「藍湛!」
藍忘機早已自覺地攬住他,應道:「嗯!我在!」
不看畫面,光是只聽聲音,江澄的臉部肌肉和嘴角都是一陣抽搐,原本似乎有點想往那頭看,這下徹底控制住了自己的脖子。恰恰殿后沖出數名僧人和修士持劍攻來,江澄冷笑一聲,揮起右手,在觀音廟之內舞出了一條炫目的紫虹,被這道紫虹沾身的人都被擊飛出去,而那把油紙傘還穩穩當當撐在他左手之中。待殿內東倒西歪摔成一片,還在周身過電一般痙攣哆嗦,江澄這才收起了傘。蘇涉則被那條黑鬃靈犬纏得怒吼不止,金淩在一旁叫道:「仙子!當心!仙子,咬他!咬他手!」
藍曦臣則喝道:「江宗主,當心琴聲!」
話音未落,便從觀音廟後方傳來一兩聲琅琅琴音。然而,江澄在亂葬崗上已經吃過這邪曲的一次虧,自然警覺非常,那聲弦響剛發出來的時候,他便在地上一踢,用足尖挑起了一名修士跌落的長劍,左手拋開紙傘握住這把劍,右手拔出腰間的三毒,雙手各持一劍,猛地相交一劃。
兩把劍相互摩擦,發出極其尖銳刺耳的雜訊,蓋過了金光瑤的琴音。
十分有效的破解方式!然而只有一個不足之處——這聲音,實在是太難聽了!
難聽得仿佛耳朵立即要被這可怕的噪音戳破,對藍曦臣和藍忘機這種出身姑蘇藍氏的人而言,更是無法容忍,二人皆是微微皺起了眉。可藍忘機正在盡職盡責地摟著魏無羨,無法捂耳,於是魏無羨一邊聽著狗叫發抖,一邊伸手幫他捂住了。
江澄硬著一張臉,雙手持劍,一邊製造這種煞風景的破耳魔音,一邊朝殿后逼去。可不等他殺過去,金光瑤自己走出來了,邊走邊捂著耳朵道:「江宗主,你這一招殺傷力,我甘拜下風。」
江澄紫電甩去,金光瑤閃身一避,道:「江宗主!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江澄不與他多言,金光瑤靈力沒他強勁,不敢直面迎擊,只能不斷靈活地閃避,讓屬下圍攻江澄,自己則好整以暇道:「是不是阿淩到處亂跑,你追著他找到這兒來的?仙子一定還給你帶了路。唉,明明是我送的靈犬,卻半點面子也不給我。」
魏無羨被藍忘機緊緊抱著,聽到狗叫也不那麼害怕了,還能騰出心思來思考,看金光瑤這一邊與人相鬥,一邊轉動眼珠,口中微笑不停的模樣,想起了一個人,低聲道:「跟薛洋真是一個路子。」
藍忘機卻不應語,魏無羨沒聽到他回答,抬頭一看,原來他還捂著藍忘機耳朵,方才藍忘機根本沒聽到他說話,怪不得沒回答了,連忙放手。這時,金光瑤話鋒忽然一轉,笑道:「江宗主,你怎麼回事?從剛才起,眼神一直躲躲閃閃不敢往那邊看,是那邊有什麼東西嗎?」
江澄道:「你好歹是仙督,要打便打,哪來這麼多廢話!」
金光瑤又道:「還躲?那邊沒什麼東西,那邊是你的師兄。你真的是追著阿淩找到這兒來的嗎?」
江澄道:「不然呢?!我還能是找誰?!」
藍曦臣道:「不要回答他!」
金光瑤慣會花言巧語,只要江澄一開始和他對話,就會被他轉移注意力,不由自主被牽動情緒。金光瑤道:「好吧,魏先生,你看到了嗎?你師弟既不是來找你的,連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呢。」
魏無羨笑道:「你這話就奇怪了,江宗主對我這個態度又不是第一天了,用得著你在這兒提醒我嗎。」
聞言,江澄的嘴角一陣輕微的扭曲,握著紫電的手背青筋凸起。金光瑤又轉向他,長籲短歎道:「江宗主,你看,做你的師兄,可真不容易啊。」
聽金光瑤一直把話題往他身上引,魏無羨警惕起來。江澄則反唇相譏:「金宗主,做你的義兄豈不是更不容易!」
金光瑤全然不理江澄有沒有在聽他說話,道:「江宗主,我聽說昨天你在蓮花塢無緣無故內大鬧一場,拿著夷陵老祖以前用的佩劍到處跑,逢人就叫人拔啊。」
江澄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恐怖。
魏無羨則突然從藍忘機懷裡坐起,心跳也猛地一頓,腦中有個聲音道:「我的佩劍?是說隨便?隨便我不是扔溫寧那兒了嗎?不對,昨天到今天確實沒有見他拿著……怎麼落到江澄手裡了?!江澄為什麼要別人去拔劍?!他自己拔過了沒?」
正精神緊繃,藍忘機伸手在他背脊上撫摸了兩下,魏無羨這才稍稍平靜了些。而見江澄突然沉默,金光瑤眼放精光,道:「我還聽說誰都拔不出來那把劍,但是你自己卻拔出來了。這可奇了怪了,早在十三年前我收藏這把劍時它就封劍了,除了夷陵老祖本人,其他人可絕對拔不出來……」
江澄將紫電和三毒一齊召出,怒道:「你給我閉嘴!」
金光瑤卻自顧自笑眯眯地說下去:「於是我又想起來,當年魏公子可真是恣意輕狂,上哪兒都不帶佩劍,每次還總是找不同的藉口。我一直都覺得非常奇怪,你覺得呢?」
江澄咆哮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金光瑤揚聲道:「江宗主,你可真了不起,最年輕的家主,以一人之力重建雲夢江氏,我十分佩服。不過我記得你從前從來比什麼都比不過魏先生的,能否請教一下你是如何在射日之征後便逆襲的?是不是吃了什麼金丹妙藥啊!」
「金丹」二字,他說的清晰銳利無比。江澄五官幾乎都要錯位了,紫電也綻出危險的白光,心神大亂之下,動作出現了一絲破綻。
金光瑤等的就是這一刻的破綻,甩出暗藏多時的琴弦。江澄立即回神迎擊,紫電和琴弦纏到了一起,金光瑤感覺手心一麻,立即撤手。然而,他隨即輕笑一聲,左手揮出另一條琴弦,朝魏無羨那邊襲去!
江澄瞳孔猛地縮成一點,劈手轉了紫電的方向去截那根琴弦。金淩卻失聲道:「舅舅當心!」
金光瑤趁機抽出一直纏在他腰間的佩劍,刺向江澄心口!
江澄面色鐵青地捂住了胸口。鮮血從他指縫間湧出,迅速將胸前衣物浸成了一片紫黑之色。紫電截住了那道琴弦之後,瞬間化回了那枚銀色指環,套回他手上。當主人失血過多或身受重傷的時候,靈器都是會自覺恢復耗損最低的形態的。趁此機會,金光瑤搶上前去,兩下封了他的靈脈,從袖中取出一條手帕將他的軟劍擦淨,纏回腰間。
金淩早已沖過去扶住了江澄,藍曦臣歎道:「不可亂動,扶他慢慢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