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陽屍

DATE:4月24日

撿骨這個行業很辛苦,而且規矩非常多,甚至許多撿骨師都不得善終。這是師父從前講的,不過人活了一輩子哪裡沒有什麼意外,見多了,也就看開了。

凡是葬在「九陽點睛穴」的屍骨,屍身都帶著強烈的陽氣,開棺時需要等到極陰之刻,也就是午夜十二點新舊交換、晝夜更替的時間。

現在已經快接近午夜了,趙因何抬頭望向懸掛在天幕中央的明月,很好。月光越是明亮,陰氣也就會越重,到時候就算自己犯了逢四不開棺的忌諱,應該也出不了什麼太大問題。

「小三小四,點蠟燭,焚香,燒紙錢給墓地周圍的好兄弟開路。」趙因何大叫了一聲,自己拿起鋤頭開始在墳頭上挖起來。

雖然漢人講究入土為安,但是客死異鄉的人地位卻很尷尬。稍微有點錢的還好些,雇上一個道士,千里迢迢的將屍體送回老家,可無親無故的可憐人大多會裹上一層爛布蓆子,就這樣扔到荒野上,被野狗吃的只剩下骨頭,甚至屍骨無存。

風乾的骨頭放的久了,怨氣也重了,常會引來災禍。撿骨師可以說是防患於未然的行業,將帶著怨氣的骨頭入土,讓他們能夠早日輪迴,也算功德一件吧,只不過這些年政府對屍體的管理力度越來越大,撿骨師這個行業也變得難做了。

看看表,剛好到午夜十二點。趙因何用力一挖,將最後的土層挖開,露出了一個醬黑色的陶甕。他微微皺了下眉頭,記得一年前自己確實用的是金鬥甕,為什麼挖出來後陶瓷的顏色居然變了?

「小三小四,把甕抬起來,小心一點。」他直起腰用力捶了捶,大聲吩咐道。

兩個十八歲左右的小夥子應聲走了過來,在金鬥甕的瓶口掛上繩索,中間穿過扁擔,吃力的抬起。

裝滿人骨的陶瓷甕在土中搖晃著,終於緩緩升上來,從土中剝離。就在那一瞬間,一陣冷風猛地吹拂過來,小三小四渾身一顫,腳下沒有穩住,整個甕頓時向地面摔去。

還好趙因何身手敏捷,用力扶住扁擔的中央,這才止住摔勢,硬生生將甕穩在了中央。

「兩個死娃子,都叫你們小心一點了。」他惱怒的喝道。

小三嚇得連忙解釋:「師父,我覺得這個甕有點邪門,剛才我和小四感到一股陰風從胯間吹了過去,全身的骨頭都發麻了!」

「邪個鬼,我怎麼沒有感覺到!」趙因何眼皮跳個不停,猶自嘴硬:「把新的金鬥甕抬過來,我們開始換骨。」

不知什麼時候起,風開始刮個不停,吹到身上如同黏進了骨頭裡似的,骨髓似乎也要凍結。十多分鐘前還在頭頂的明月,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滿山的黑暗,十分詭異。

似乎能將靈魂也吞噬掉的黑暗中,蠟燭的光芒暈乎乎的艱難照亮著四周,說來也奇怪,不論風再大,蠟燭也只是不斷的搖晃,並沒有熄滅掉。

趙因何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總覺得四周的氣氛怪怪的,難道真因為自己犯了忌諱,天上的某個神靈發怒了?應該沒那麼怪異吧,就算是現世報也會直接報應到自己身上,哪裡會出現這麼多奇怪的現象。

還是,屍骨出了問題?

他將視線凝固在醬黑色的甕,以財子壽、龍鳳、雙龍鳳、雙鶴、雙龍雙鳳及蓮花為主的圖案上。

這個陶瓷甕正是一年前自己買的那一批,只是為什麼顏色會變掉?陶瓷一般而言是很穩定的,就算在地底埋上萬年,也會保持自己本來的狀態,現在的狀況,自己從來沒有聽說。

趙因何把甕上的蓋子揭開,頓時一股惡臭傳了出來。他擺擺頭,朝裡看了一眼後頓時大驚失色。原本好好的擺在甕中的骨頭已經完全散開,七零八落的亂分佈在小小的空間裡,骨頭的顏色居然帶著新鮮的紅潤,像是剛從身體裡肢解出來似的。

他呆呆的看著屍骨,一動也不能動,大腦中思緒萬千,就是無法找出答案。

一般出現陰屍的現象,骨頭都會呈現深黑色,但是眼前的狀況完全反了過來。記得一年前他為這個人撿骨的時候,早已經是那人喪命的一個月後了,屍體早已經糜爛。

飛馳的火車將他的屍體碾的支離破碎,他花了三天時間沿著軌道走了幾百米,才將所有的骨頭全都撿了回來。

那是屍骨的成色已經變得很黯淡了,現在的狀況絕不正常。雖然明顯不是陰屍,但應該也不會是好兆頭。還是早點燒掉穩當。

思忖再三,趙因何站了起來,吩咐道:「不用換骨了,我們先將金鬥甕抬回去。」小三小四抱怨了幾句,但又不敢違抗師命,只得磨磨蹭蹭的抬著那一甕詭異的骨頭向回走。

希望不會出什麼大事才好。趙因何向天空望去,黝黑的夜幕,完全沒有了星光和月亮,彷彿能將人整個吞噬進去。眼皮,又開始劇烈的跳起來,再次看向埋葬那具屍骨的「九陽點睛穴」,猛地,他似乎看到了什麼泛出微弱光芒的東西。

使勁揉了揉眼睛,確實沒有看錯,黑洞洞的挖掘口,底部的最深處真的有不知名的物體,正在反射比黑暗稍稍明亮一點的顏色,他好奇的跳下去,將那些東西拿了出來……

DATE:4月25日 下午三點二十六分

「喂,還要走多久才到啊?」一行六個年輕男女背著鬆垮垮的登山包,在山路上走著,其中有個女孩用力捶著身前男孩的肩膀,抱怨道。

「要不了多久了。」男孩翻出地圖看了看:「黃憲村就在前邊兩公里的地方。」「還有兩公里?不行了,我要死了!」女孩子將背包扔在地上,乾脆一屁股坐了下去。

男孩無奈的望著同伴一眼,吩咐道:「那我們就地休息一下,趙宇,把礦泉水分給大家。」走在最後的男生點點頭,打開包,一人遞過去一瓶水。

「沒想到公車只在山下停,剩下的七公里山路完全沒有交通工具能上去,都不知道那個村子裡的人怎麼生活的。」趙宇也坐了下來,擰開瓶蓋把水喝了個痛快。

「我就奇怪了,為什麼大學社團活動,一定要到那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山村裡去?」這個三男三女搭配的隊伍,應該是某大學的某社團成員,中間那個長相文靜、短髮的女孩翻出地圖,咕噥道。

「小伊,那個村子並沒有很封閉,只是交通不發達罷了。而且中間有一條鐵路幹線通過,每隔一個禮拜就有火車帶著村子必須的物品過來,然後把村子中的特產帶出去。我們可是民俗學社團,這麼有趣的典型生活模式怎麼能放過。」說話的是一身龐克造型的男生,金黃的頭髮尖尖豎起,右邊耳朵上密密麻麻的戴著一排耳環,看樣子實在很難將他和民俗學三個字聯繫起來。

「那我們怎麼不直接坐火車進去?張訶,你們這些臭男生不是故意想看我們出糗吧?」小伊一副面色不善的樣子,張訶嚇得完全沒有了龐克酷酷的氣勢,閃電般的躲到不遠處一個男生的背後。

「隊長,小伊又欺負人家!」隊長孫敖聽得汗毛都豎了起來,乾澀的笑道:「張訶,你確定你不是GAY?」「人家不是!」張訶男人味強烈的臉孔上浮起一層紅暈:「人家只是比較女性化罷了。」「算了,管你那麼多,總之離我遠點。」孫敖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用手扶住金絲眼鏡衝小伊笑著解釋:「黃憲村通行的火車都是貨運車,不能載人,所以我們只能靠雙腿爬上去。怎麼,我們的小伊鬧情緒了?要不要我背你?」「算了吧。」小伊撇了撇嘴:「就算我願意,某人也不肯吧。」說完朝身旁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

一直坐著沒有說話的女生終於開口了,她輕輕的理了理被風吹亂的柔順長髮,淡然道:「只要某人願意,我是沒意見的。」「曉雪姐,那我可要不客氣了哦。」小伊眼睛一亮,嘻嘻笑著站了起來:「隊長,背背!」就在這時,最早發脾氣抱怨的女生突然從地上彈起來,恐懼的大聲尖叫。

「小蕓,你怎麼了?」頓時所有人都緊張的起身向她跑來。王蕓只是一個勁兒的尖叫,不斷原地跳著,指著不遠處的草叢。

趙宇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冷靜一點,到底怎麼了?」女孩大叫著撲進他的懷裡,將頭藏在他的胸口,全身都在顫抖:「蛇,有蛇。」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只是眾美女感同身受,一個接一個變色。

來的時候就做過了調查,附近有害的生物並不多,至於能夠危害到人類生命的,更是幾乎沒有。蛇類也只是些小蟒,沒有毒,也不會對人這種大型生物造成威脅,不過女孩子總會怕些蛇蟲鼠蟻之類的,情有可原。

孫敖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次是自己領隊,如果期間出了任何問題,家長們不把自己給生吞了才怪,真他媽的壓力沉重!

而且帶來的女生雖然臉孔身材上的素質不錯,不過所謂美女,就是積累了各方面壞習慣的人種,平時被周圍嬌生慣養、阿諛奉承慣了,一路上帶來的麻煩,令自己實在不足以用焦頭爛額來形容。

「好了,我們也該繼續趕路了。天都快黑了,再不進村子,恐怕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他伸了個懶腰。

經過那個小插曲,眾美女也無心逗留,將身上的背包殘忍的扔給男生,一副受傷小女生的可憐模樣,催促男生當敢死隊,快步向山上走去。

兩公里山路沒有多長時間就到了,穿出竹林,視線豁然開朗,一片生機盎然的田園風光,依據山的層次,錯落的分佈在高低不等的斜坡上,美的令人驚嘆。鄉間偶爾有幾棟青瓦房坐落,更是增添了一種說不出的恬靜。

「好漂亮!」曉雪驚訝的捂著嘴,看慣了大城市的喧囂,再來感受這份安寧祥和,任誰也會在這種落差中失神。沒有人再說話,只是一眨不眨的望著黃憲村幽幽的風景。

一條銀鏈將山谷分成了兩半,銀鏈中的河水奔騰著,從東邊日出的高山中流瀉而來,穿過谷地,最後優雅的一彎曲,消失在南邊的群山中。

這應該就是黃憲村的母親河,著名的《神州江河志》上也有過記載,它起始於東面最高大的那座山,是頂峰萬年積累下的冰雪融化成的河流,流水不斷彙集,流動百里,最後匯入長江中。

將行李放入村子唯一的一家小旅館,女孩們便興奮的跑了出去。三個男孩神秘兮兮的相互打了個眼色,進了孫敖的房間。小心關上門,趙宇拿出一張古舊的地圖,三個人便趴在床上,低聲交流起沿路的景象和地圖上對比起來。

「你說寶藏會藏在哪裡?」張訶滿臉嚴肅,完全沒有了女性化龐克的姿態。

孫敖皺了皺眉頭:「這張地圖和黃憲村現在的模樣實在出入很大。趙宇,圖是你找到的,你先說說看法。」

「說實話,我在大學民俗學社團的資料室中,一本很冷門的書的封面夾層裡找到這張地圖的時候,很懷疑是不知哪代的學長給學弟開的玩笑,但又耐不住好奇,於是在地圖邊角扯下了一點點,拿到市鑑定所做鑑定。

「當我看到報告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這張地圖,竟然真的是西元二二三年繪製的,所用的質料是絹。

「雖然當時紙張還沒普及,但是絹過於昂貴,也不是最好的文字圖畫載體,所以我得出了結論,這張圖或許是匆忙中畫的,也或許畫圖人出自貴族家庭。順便說一句,這張絹的材質我也調查過,正是一千七百多年前四川產的。」趙宇思忖著:「我們三個是死黨,接下來的東西大家都有各自的調查吧!不妨說出來,或許能給其他人一些啟發。」

「我的想法在出發前就已經說了。」張訶看了孫敖一眼:「但是我就很鬱悶,明明是出來尋寶,當然是人越少越好,幹麼帶一群娘們出來?怕我們還不夠顯眼啊。」

孫敖神秘的笑了笑:「當然是怕不夠顯眼。我說小訶,你想的太不周到了,你想一想,突然有一群人跑進了相對封閉的山村,電影和連續劇裡通常是怎麼演的?」

「當然是對那群人抱著警戒或者敵意啊,怎麼了?」

「笨蛋!既然你都知道,幹麼還想不出我的用意?」孫敖取出一支菸抽了起來:「美女是這個世界上共同的語言,雖然有的時候看起來很累贅,但是對我們的目的而言卻有許多好處。

「你看我選的那些女孩子,一個二個驕橫到天上去了,又青春又有活力,最重要的是,對村子裡的人而言,她們穿的夠暴露。

「這樣一來,所有人的注意力或者言論都會集中到她們身上,到時候我們行動的阻力也會小很多,很有可能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奇怪的舉動。

「最後一點,這三位美女似乎都沒有深入思考的習慣,包括我女友,這也是我選擇她們的關鍵。」三個男孩相互望了對方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靠,你小子果然奸詐,就連自己的女友也要算計。」張訶笑的忍不住用力拍床。

孫敖淡然道:「這談不上算計,等找到了寶藏,她們的那一份是少不了的。只是之前,當然要讓她們站對自己的位置,演好那場戲。」還想說些什麼,門外猛地響起了不耐煩的敲門聲,看來是那三位姑奶奶回來了。

迅速將地圖收藏好,趙宇面不改色的起身開門,何伊首先衝了進來,她滿臉的興奮,麻雀一般急促的說道:「隊長,隊長,聽說今晚有一戶人家會在義莊洗骨守靈,我們偷偷的跑去看看吧!人家從來沒有看過什麼洗骨呢!」

孫敖輕輕皺著眉頭,顯然不想在新來乍到的時候,給村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正要拒絕,女友曉雪看了他一眼,開口道:「我也想去看看。」剛要說出的話語,硬生生的被自己堵塞在喉嚨口,自己的女友究竟是怎麼了,她很少對某件事情產生興趣,難道這次的事件並不單純?

孫敖想了想,苦著臉裝出妥協的樣子道:「要看可以,不過,先仔細計畫一下。大家都是學民俗的,應該知道,洗骨守靈的時候最忌諱被生人看到,如果真的被人發現了,我們只好準備逃亡吧。」

何伊興奮的小臉通紅,壓低聲音道:「隊長,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一向很文靜的曉雪姐姐,這次為什麼很堅持吧?這裡邊的原因可大了,剛剛我們一出門,就聽到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站在一戶大門前,咒天罵地的,聽了半天才知道他應該是個撿骨師。

「那老頭說昨晚撿來的屍骨有問題,應該趁早燒掉。但是那戶人死活也不出來。真的很搞笑。」張訶撇了撇嘴:「老手段了,如果不裝出有問題的樣子,那些欺神騙鬼的人哪裡還有飯碗可以混。」

曉雪微微搖頭:「他的表情不像作假,我看那副屍骨真的有問題。有點好奇。」

「據說只有陰屍才需要燒掉,而且一般會在中午十二點陽氣正盛的時候。哪會有人給陰屍洗骨,而且還是晚上?」

孫敖托著下巴思仟了半晌:「你們確定沒有聽錯?」「當然沒有,我也聽到了,阿宇可以作證!」王蕓插嘴道。

趙宇苦笑:「但是我好像人留在旅館和隊長亂哈拉吧。」「管那麼多幹麼,誰叫你是人家的男友,總之叫你作證,你就做嘛!」王蕓輓住他的胳膊用起撒嬌必殺技。

他立刻頭大的丟盔棄甲投降了:「好,我證明,小蕓確實聽得很清楚。」孫敖皺起眉頭:「那你們有沒有聽到村人說是幾點洗骨?」「好像是午夜十二點左右。」「十二點?太奇怪了!難道那具屍骨並不是陰屍?」這位民俗系高才生苦思後,依然不解。突然感到一雙柔滑的小手撫在臉龐上,他抬起頭,看到了一對水汪汪的明亮大眼睛。

「不準亂皺眉頭,小心長了皺紋,我可會把你甩掉。」曉雪輕輕的摸著他的額頭,他微笑的回應,頓時周圍響起了一陣酸酸的搞笑叫聲。

「笑什麼笑,你們也有這一天的。」曉雪滿臉通紅,裝出不在意的神色望向窗外。

孫敖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好了,我們來計畫一下,究竟該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偷看。一般而言,洗骨會在村子的義莊前進行,為了表示對死者的尊敬,還會設靈堂。聽你們剛剛的說辭,我也有點心癢癢的了,有趣,真的沒有聽過需要在午夜清洗的屍骨。」轉頭,他吩咐道:「那眾位美女帥哥們,大家儘量出門打探消息,還有義莊周圍的環境。我們晚飯前半個小時集合,大家好好商量一下。」眾人興衝衝的向門外衝去,曉雪剛起身,就被孫敖抓住了。

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見人都散光後他笑著問:「現在你可以說了吧,我的大美女,你為什麼會對今晚的洗骨感興趣?相處了這麼多年,我不會不瞭解你的喜好。」曉雪靜靜的看著他,許久,才緩緩道:「那麼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三個男生跑到這裡來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不要告訴我是來考察生態,我不笨。」孫敖一時語塞,她輕輕笑著,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親愛的,如果你哪一天突然想說出來的話,我很高興當聽眾。我出門了。」說完後便下了樓,消失在拐角處。孫敖呆呆的站在原地,大腦稍微有些混亂。從大二到大四,他倆一共交往了三年,但是此刻他突然發現,這位同居了許久的女友,自己似乎並不是真的很瞭解。

或許,他倆根本就沒有真正瞭解過對方吧……

實在麻煩,恐怕有些事情已經開始複雜化了!

DATE:4月25日 凌晨

趙因何很不爽,不爽到想發飆,可是找不到可以用來發飆的目標。自己的兩個徒弟躲得遠遠的,於是他用力的撕扯紙錢洩憤。

今天任憑自己好說歹說,李寡婦就是不同意把自己老公的屍骨燒掉。她好不容易打開門後,抱著自己的大腿就哭天喊地,說自己的老公死的時候就已經被碎屍萬段了,如果剩下的骨頭還被燒掉,死了也不會安寧。

焦頭爛額的怎麼說也說不通,他只好要求幫她老公洗骨入甕,再重新找個地方好好安葬。暗地裡其實在盤算怎麼找個機會將屍體偷出來。

說起來這個李寡婦也不簡單,自己的小心機似乎完全被這女人給看穿了。她無論如何也要賴著看洗骨的過程,說是要送老公最後一程。

真是荒謬,洗骨入甕最忌諱的就是有女性在一旁,祖宗要知道了,非從棺材裡跳出來掐死自己不可。

可當時自己怎麼就糊裡糊塗的給答應了呢?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他自責的拍拍腦袋,小三畏縮的走過來,小心翼翼的道:「師父,時辰到了。」抬頭向外望去,月已經升到了天空中,淡的光芒灑在地上,不遠處的楊柳拖出長長的影子。風不大,但卻吹的柳枝不斷搖晃,影子也在晃動。就像有千萬個陰魂躲在那片影子中,緩緩的蠕動,等待著將闖入的人生吞下去。

趙因何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不知為何,不但眼皮直跳,心裡更有種不祥的預感。夜色越濃,那種預感越重。

他承認,自己在莫名的害怕,入撿骨行業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害怕自己的飯碗一堆怪異的骨。

狠狠咬下嘴唇,他看到遠處李寡婦慢慢走了過來。鼓起力氣,將稍微有些發抖的手放在金鬥甕上一撐,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子。

算了,還是別想那麼多,工作吧。

洗骨入甕根據這麼多年的風俗,是不能進入義莊的,只能在門口進行。原因是義莊中長期擺放著大量屍體,陰氣非常重,不適宜將原本便帶著怨氣的人骨入甕。但是今天要洗的屍骨非常特別,特別到萬年難見。

自從昨晚回家後,趙因何就不眠不休的翻著歷代流傳下來的撿骨師典籍,終於在一本很古老的書中,發現了差不多的例子。記載下那個事件的撿骨師也並不是當事者,只是耳聞了些許片段,他稱呼那種屍體為「陽屍」。

出現「陰屍」的原因,是死者臨死前帶著過多的怨氣,而後又被誤埋入陰穴裡。往往這樣的屍體久了之後便會屍變,危害一方,所以吃死人飯的行業對這些屍體多有敬畏,一旦發現都會毫不猶豫的燒掉。

可「陽屍」究竟是怎麼出現的,根本無法考證,或許有記載的,也不過是八百多年前的那一場悲劇。

據說四川西方的某個小鄉村子,在南宋末期曾經出現過一次「陽屍」,不久後整個村子三百多人憑空消失,只留下死氣沉沉的間間空屋,即使直到現在,也沒有人敢在那裡過久的居住。那個時期的撿骨師在記載了這件事後,便去了村子調查,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洗骨入甕是很耗費時間的,那個李寡婦身體並不好,就算撐到了守靈,也會困的打瞌睡,那就是機會,到時候偷偷將「陽屍」換掉,弄得神不知鬼不覺,再找個地方把假骨給埋了。自己就不信,她一個婦道人家真的能把骨頭給認出來。

見人到齊了,他囑咐道:「小三小四,把傢伙全都搬進去。」小三小四同時愣了一下,不解的小聲問:「師父,您不是說洗骨不能……」「這個你們別管,我自由我的安排。難道你們比師父還懂嗎?」趙因何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倆,率先走進了義莊的後堂。

所謂後堂,便是停放屍體的地方。這些年來各地都陸續實行火化,只有骨頭因為佔地方不大而且腐爛不嚴重,可以被政府批准入土為安,想起來都覺得有些諷刺。

現在的義莊早已經空無一物,只剩下幾口沒有上蓋的空棺材,還孤零零的放在地上,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個年月。

所謂義莊,即使在這個稍微封閉的小村子,也早已成了個形式。

典籍上有歷代撿骨師的點評以及分析,雖然對「陽屍」的說法各執一詞,也沒有真正看到過,但是有個觀點還是很統一,便是對待「陽屍」,要和「陰屍」反著來做。即便這個方法沒有考證過,可趙因何也根據長年的經驗判斷出方法的可行性。

或許,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小三小四吃力的將盛著「陽屍」的罐子抬了進來。趙因何裝作不經意的瞥了李寡婦一眼,利索的打開早已變得漆黑的金鬥甕,將一年前親手放進去的骨頭,小心翼翼的撿了出來。

究竟這具屍體上到底發生過什麼?為什麼裡邊的骨頭會排列的亂七八糟?撿骨師將骨入甕永遠都是一種排列模式,便是採用「觀音迭坐」的姿勢,就一般而言,這樣的姿勢會永遠保持下去,除非受到外力破壞。

可這一年多來村子並沒有出現過地震,而且自己在挖墳的時候,也沒有發現又盜墓情況。那麼骨頭,是因為什麼而混亂的?還有李寡婦所說的託夢,會是真的嗎?

看著師父將屍骨拿出,小三小四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的呆住了。一年前,這個人的骨頭是他倆曬乾的,但是現在拿出的骨居然骨層紅潤,甚至能看到裡邊流動的骨髓,完全是一副新骨的模樣,不由得感覺背後一陣惡寒。

趙因何沒有再理會任何人,完全融入了工作中。

首先是洗骨,因為這些骨頭曾經曬乾過,雖然現在似乎變質了,他也沒有準備再曬一次。時間每往後拖一秒,變數都會增加許多,他賭不起。

所謂洗骨,便是將風乾的骨頭邊的雜質殘肉用刷子清除掉,但這道程序從前也做過了,現在只需要清理灰塵和泥土。他右手拿起細毛刷子,首先從腿骨清理起來。

這個看似簡單的工作,足足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接著便是入甕了。

他來到新拿出的金鬥甕前,用尺子比劃著。盛放骨頭的甕正面,通常是以圖案的中央為準,然後以鉛垂的線及傳統方式將甕的中央線劃出來。

因為人的骨骼結構是對稱的,所以這條線對於後面骨骸的排放有很重要的影響,所以歷代的撿骨師都會很慎重的將基準線測量出來,再以這條線為基準,考量骨骼的排放。

很快,中央線便在他熟練的操作下初次測量出來。趙因何從身上拿出一雙筷子,檢測是否均等對半。這種方式在各種測量工具還不發達的時代裡,已經算是很精確的復算方法,

即使到了現代,撿骨師們出於對祖宗智慧的尊敬,也還沿用著。

然後才是真正的入骨。就一般屍骸而言,進入甕中的骨頭,全都用「觀音迭坐」的姿勢,首先放入的是腿骨。而「陰屍」是不需要擺放的,橫豎都會燒掉,幾乎都是胡亂將其倒進甕裡便算了事。

但是對於「陽屍」,自己沒有任何前人留下來的資料,只好靠多年積累下的經驗判斷,思仟了半晌,最後,才決定臨時創新出一種一秒前才剛剛命名完畢的「羅漢倒迭」,也就是將從前的排列方法完全顛倒過來。

底部先用木炭填實,他取出黑狗血,摻入硃砂,合成深紅的幾乎呈現黑色的顏料。用毛筆沾了一點,沿著頭骨眼窩周圍畫了兩道圈,再將整個圈填滿。頭顱向下的放進了甕裡。

接著是脊椎,有的往生者因為年代救援,骨骸腐化不全,這時便將脊椎環節直接放入甕內,如果是完整的骨骸,便用柳條及紅絲線將其串接起來,猶如一條完整的脊柱。

可是這次的屍骨實在很棘手,脊椎骨鏈自從拿出來後,接觸到空氣便如同鞭子一般直直的延伸,如同人挺直胸口似的,不管怎麼樣也沒有辦法軟化,只好暗中將骨鏈打碎,這才放了進去。

再鋪上一層木炭,將洗骨時便已分左右兩邊撿放的肋骨,各用一條紅線綁起來,趙因何憑著多年的經驗,輕易的辨識出位置,絲毫沒有弄錯。

然後是坐骨,取出對稱的坐骨,將位置核對之後便放在大腿骨下,即完成顛倒坐姿。因為身體結構的不同,男生和女生的坐骨分辨處在中間圓洞,一般而言男生的坐骨較小且洞口小。

就這樣屍骸的上半身便已經完成了。繼續塞入木炭,金鬥甕裡的木炭不但可以用來保持乾燥,也能讓擺放好的骨頭不至於移位,亂了身形。

之後的排列便簡單了起來,坐骨之後是腳趾、腳掌及小腿骨,然後是大腿骨。開始時還因為不太適應這種方式的趙因何越做越快,大約半個小時後便全部弄好了。

封上蓋子,用力捶著脊背,他長長吸了口氣。

「小三小四,剩下的你們應該知道怎麼做,我要出去準備一些東西。」他囑咐道,向義莊的大門走去。

和自己的徒弟交錯的時候,藉著死角的機會,趙因何迅速低聲道:「給我注意李寡婦的一舉一動,如果她守靈堂的時候睡著了,就到外面的林子裡找我。小心一點,如果這件事搞砸了,全村人都會沒命。」見師父說的怪可怕的,小三嚇得全身都在發抖,唯唯諾諾了好一會兒,才張羅起靈堂的事情。

靈堂上不過就是點著幾支白蠟燭,擺上供品,燒幾堆紙錢。李寡婦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抱著盛了骨骸的金鬥甕喊天叫地,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才站起來,將準備的汽車洋房一古腦的燒掉。不得不說,就某些方面而言,女人確實比男人更有耐力。

小三小四這兩個壯年男孩也幾乎腰受不了了,快被折磨的瘋掉時,李寡婦終於累了,靠在墻角小睡起來。

四周頓時變得如死般的寂靜,義莊的燈昏暗的照亮著四周,蠟燭在空氣裡燃燒,渲染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氣氛。

小三小四緊緊靠在一起,低聲咕噥著最近的八卦,最後視線停留在金鬥甕上。

「小四,你說那具屍骸究竟有什麼問題?該不會是『陰屍』吧,但為什麼師父剛剛洗骨入甕的時候,要把骨骸倒著放?」小四原本便不是想的很深入的人,隨意搖搖頭,模糊的道:「師父肯定有他的道理。」「你說那具骸骨會不會屍變?」小三不無擔憂。

「笨蛋,既然你也知道說是屍變,但哪裡來的屍體?那人已經只剩下一堆骨頭了,還能變出個什麼來?」「但師父那副緊張的樣子我從來沒有看過。」小三皺起眉頭:「絕對有什麼,只是師父沒有對我們講……」話音還沒有落下,有個東西突然跳了出來。小三小四嚇得幾乎癱倒在地上。是貓,一直老貓慵懶的用亮的發綠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倆,許久,才打了個哈欠,從門口跑了出去。

「原來是貓,差點沒把我給嚇死!」小四用力捶著胸口。

小三依然直愣愣的望著貓小時的地方,全身都在顫抖:「小四,你有沒有注意那隻貓的顏色?」「是黑色,怎麼了……啊!」小四回憶著,話從嘴裡吐出來,自己也覺得不太對勁。黑色的老貓,實在太不吉利了!

「我記得村子里根本沒有人養黑貓才對,你說,那隻貓是從哪裡竄出來的?」小三的聲音也開始發抖,他艱難的說著。

「我……我怎麼可能知道!」小四也害怕起來:「對了,師父說李寡婦睡著了就去叫他,我們趕快過去。」小三點點頭,起身正要出門,但不知幾乎處於密封狀態的後堂那裡颳起了一陣風,將掛在屋簷上的吊燈吹得大幅度搖晃,蠟燭頓時全部熄掉了,然後便是燈,只見它撲閃了幾下,接著開始變得黯淡,最後什麼光亮也不再湧出來。

黑暗,徹底得黑暗,就算伸出手鬥看不到五指。

小三小四被突如其來得狀況嚇得一動也不能動,肌肉僵硬,許久過後才試探性的小聲叫起對方的名字。

「小三,你,你小子還在嗎?」「我,我還在。」「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好像有!」心臟在瘋狂的跳動,屋內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小三渾身都怕的顫抖,他一邊答著小四的話,一邊向聲音的方向摸去。突然,不遠處似乎能聽到什麼東西僵硬跳動的聲響。他嚇得大腦一片混亂,再也不敢動了。

「小三,你小子怎麼不說話了?」小四加大了嗓門:「快摸到前邊去把門打開,義莊的保險絲燒了。」屍變,絕對是屍變。小三的腦海中只有這麼一個恐怖的辭彙。隨後,他條件反射的回憶起了師父說過的話,遇到屍變的時候,千萬不要呼吸,不要發出聲音,也不要動。

於是他緊緊的摀住自己的嘴,死也不發出絲毫的聲響。只聽見那僵硬的跳動聲緩慢的轉了個方向,朝著小四移動過去。猛地,小四的沙啞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母雞被掐斷了脖子,發出咯咯的痛苦低沉呻吟。

他怕的要死,悄悄的蹲下,將頭深埋進雙膝中。不知過了多久,那種痛苦才在壓抑詭異的氣氛中變得無聲無息,他赤裸的腳底似乎感覺到了一股黏稠的溫熱。是血?

就這樣靜悄悄的小心呼吸著,死死抑制著內心的恐懼以及深入骨髓的顫抖,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了雞叫聲。

天,終於亮了?

DATE:4月25日 夜十一點零七分

孫敖一行人早在夜晚十一點的時候,便靜悄悄的埋伏在離義莊只有五十多米的樹林裡。這個位置的視線很開闊,用高倍望遠鏡不但可以清楚的看到義莊的大門,還不用擔心有人發現。

只是情況並沒有像他們預料中的那樣進行。眼看著兩個年輕的學徒,將骨骸和工具抬進義莊去的時候,孫敖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我說,那些叔叔阿姨不會發現咱們了吧?」何伊用手指抵住下巴小聲道。

「不可能,真的發現了,他們早就過來趕人了!」趙宇思忖片刻道:「各地撿骨的風俗習慣都驚人的一致,死人的屍骸是不能進入義莊的。難道那個撿骨師真的只是個單純的神棍,根本就不懂任何慣例?」孫敖皺著眉搖頭,輕輕扶了扶眼鏡:「看起來應該不是。他準備的東西很全,難道是屍骸真的有某些問題?」「算了,總之也看不到,我們回去吧。」王蕓打了個哈欠,一個勁兒往身上抹驅蟲水。

曉雪大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接著臉上流露出疲倦的神色:「小伊,小蕓,我們三個先回旅館好了。他們男人想事情老是喜歡複雜化,我們不陪他們瘋了!」兩個女孩子大感贊同的起身便向林外走。曉雪俯下身子,輕輕在孫敖耳邊問道:「現在,有沒有想要對我說些什麼?」「暫時還沒有。」他轉過頭衝她燦爛的笑著,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曉雪微微有些失望,跟著前邊兩個同伴的身影走掉了。

林子裡只剩下三個男生,雖然依舊保持著剛來時的沉默,但不覺間感覺冷清了許多。

張訶忍不住望向孫敖,不解的問:「東西都抬進去了了,我們應該看不到什麼稀奇才對,幹麼還留下?」

趙宇笑著解釋:「我想敖老頭應該是發現了什麼。」敖老頭時孫敖的綽號,因為他在三人中考慮問題最全面,奸猾老到的像是個經驗豐富的老頭子。

順帶一提,張訶的綽號是母兮兮,原因是他總做出一副小女人的模樣,十分噁心。而趙宇的綽號是壽司,原因不明,只有死黨聚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才會互相吐槽對方。

「也不是發現了什麼。」孫敖淡然道:「只是覺得那個撿骨師的行為實在太反常了。就算是老一輩的人都知道,屍骸不能進入義莊,陰屍更加不能拿進去,我想他應該不可能不清楚。那麼那具屍骸絕對不普通,也不可能是陰屍。

「或許,骨骸上出現了從前幾乎沒有記載過的現象。你們,不覺得很有趣嗎?」

「你的意思是,會跟埋在村子中的寶藏有關?」趙宇眼睛一亮。

「不錯,為什麼他要打破傳統,將屍骸連著挖出來的金鬥甕一起抬進去,恐怕就是不希望有人看到甕內的情況。」孫敖點頭道。

「試想一下,既然我們都清楚附近有一處很龐大的墓葬,墓葬中埋藏著大量的財寶,但村子裡的人肯定不知道,畢竟,這附近從來沒有流傳過類似的故事。但有沒有可能那個撿師昨晚挖骨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什麼,他怕身旁的人知道,偷偷的藏在了甕裡?」

「絕對有可能!」張訶也是眼睛一亮:「這樣也剛好可以解釋,為什麼撿骨師會那麼反常。哼,就算他沒有挖到寶藏,也可能找到了某些和寶藏相關的東西。敖老頭,果然有你的。我就知道這裡邊最聰明的就是你!嘻嘻!」說著不由得尖著嗓子笑起來,那不陰不陽的聲音,直聽得其餘兩人雞皮疙瘩掉了一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趙宇還算冷靜。

「當然是留在這裡等可以溜進去的機會,然後明天再到那個撿骨師挖掘過的墓穴調查看看。」孫敖想了想。

於是三人決定繼續等待下去。過了一個多小時,趙因何急匆匆的走出義莊,鑽進不遠處的樹林裡躲起來。孫敖等人對視一眼,不由得加深了對自己那個結論的信心。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突然義莊裡的燈光全部暗了下去。不知為何,從裡邊傳出了一陣雞叫。怪了,不過才凌晨兩點過,雞哪裡會叫,何況是從義莊裡?

撿骨師首先忍不住了,起身向義莊跑去,眼見他推開門,然後周圍又恢復了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傳出來。過了良久,也沒有見人走出。

孫敖也不耐煩起來:「就趁現在,反正裡邊也看不見,說不定能偷聽到某些重要的線索!」夥伴們點點頭,敏捷的衝了過去。進入敞開的大門,裡邊果然黑漆漆的,伸手不貝五指。更詭異的是,居然聽不到任何聲響。

按理說,人處在黑暗中不可能不慌張的找出口,難道這也是儀式的一部分?還是,他們根本就是知道有人在偷看,故意將自己給引出來?

內心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越是往前走,孫敖越是緊張,身體甚至也莫名的發抖起來。雖然是四月天,最近的天氣也反常的熱,可義莊裡的溫度卻異常寒冷。不知道自己呼出的氣息,是不是在空氣裡形成了白霧。

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他依然神經緊張的睜大眼睛,摸索著向前走,突然,腳下絆倒什麼東西,他幾乎摔倒在地上。

手摸過去,是人的身體,不知道是男是女,橫躺在地上,還有體溫,向右邊繼續摸下去,手很快碰到了一種黏稠的液體,腦海中,頓時有幾個詞語冒了出來。

他用力的摀住自己的嘴,用顫抖的右手將手電筒擰開,一束光亮立刻將四周的黑暗排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三具屍體,還有一個年輕男子用力的將拳頭塞在嘴巴裡,縮在後堂的角落。

三個人完全被眼前恐怖的一幕驚呆了,僵硬的愣在原地,無法動彈。

「報警,我們快報警!」張訶聲音都變了,掏出手機就是無法正常的撥號。

「住手,這裡根本沒有信號。」孫敖很快冷靜了下來,緩緩望向四周,「再說凶手在哪裡?我們完全都沒有看到有人出來過。你想想,就算報了警,警方首先會懷疑誰?」「那我們該怎麼辦!」張訶緊張的快要哭了出來。

趙宇很平靜;「我們一直都待在旅館裡,根本就沒有出來過。這裡的事情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明天一早再靜觀其變。」「這怎麼可以,明明已經在我們眼皮底下死了三個人!」張訶想叫,被孫敖一把摀住了嘴。

「給我仔細聽著,就按壽司說的辦。」他的視線不經意的掃過供桌,突然被上邊的幾樣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什麼?」他走過去,將那些玩意兒拿在手中。剩下的兩人也探過頭來,仔細打量了一番,也沒有做出任何杰倫。

趙宇遲疑道:「這會不會就是我們想找的東西?」

「很有可能。」孫敖將東西塞進背包裡:「不能再待在這裡,我們快點回去。」說完三人便迅速離開了。

即使是有人死亡,夜晚終究是夜晚,不久後,又恢復了它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