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五年庚午三月十五日申時,皇長子永璜薨,追封定親王,謚曰安。
如懿進養心殿向皇帝稟報永璜的喪儀時,皇帝正橫躺在暖閣的榻上。金立屏,軟煙綺,枕邊螺鈿幾上供著一尊釉裡紅纏枝瓶,瓶中斜斜插著一把姿態妖嬈的曼陀羅,雪白淺紫的花瓣碎碎流溢下來,蜿蜒成清媚的風姿。
一切陳設一如既往,卻毫無生氣。
春日明媚清澈的陽光透過細雕花紅木格窗。如一片金色的軟紗輕揚起落,無聲覆蓋在他面上,卻亦不能遮去分毫憔悴與神傷之色。
皇帝摩挲著手中一枚子母獅和田青玉珮,聽得她足音輕悄,只是微微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嘶啞著喉嚨道:「你來了。」皇帝轉過臉,露出幾日未刮得青青的鬍渣,頗有神骨清贏、沉腰潘鬢的支離。
如懿心頭一沉,竟泛起些微酸楚的漣漪。原本在永璜府中處理喪儀,皇帝遲遲不肯露面,她雖然只做了永璜幾日的養母,心中也不免怨怒,皇帝對這長子竟連最後的顏面也不給。但如今見他這般,如懿亦不由得生出一分哀憫,轉了低柔的語聲:「皇上放心,一切都料理好了。」
皇帝將手中的子母獅和田青玉珮遞到如懿眼前。那是一枚肉質的青玉珮,玉質細膩油潤,幽光沉靜,刀工古樸流暢,包漿熟美,一大一小兩頭獅子神態親暱,依偎在一起,一看便是積古之物。皇帝的言語間憑空透出幾許悲涼:「朕找了很久,真的很久,你去主持永璜的喪儀,朕就一直在找,想找出一樣諸瑛用過的東西,可以做個念想。可朕一直找不到,還是毓瑚想起來,從庫房的錦匣裡找到了這個。朕記得很清楚,這是諸瑛的陪嫁。雖然都是富察氏,但她遠不比琅嬅,所以這玉也不算十分名貴,可她戴了很久,一直到死才摘來,朕叫人封存起來。」他絮絮地說道,「你看,這對子母獅多親熱,天倫之樂,毫無嫌隙。」
如懿的瞳孔驀然收緊:「皇上的意思是,天家父子還不如這一對獅子。」
皇帝瞥她一眼,並不動怒,只是將那玉珮握在手中,細細撫摸:「這樣的話,只有你會說。如懿,你倒真的不怕。」他苦笑,聲音像是墊在香爐下的霞色錦緞,星星點點濺著燒糊的焦灰跡子,「朕真的覺得對不住諸瑛。她是朕的第一個女人,若不是那一刻的動心,朕也不會留下她。她是那麼天真單純的女子,看見朕就會笑得那麼高興。」
如懿淒憫道:「可咱們,終究沒有善待她的孩子。」
皇帝的眉宇間銜著溫默與疲倦,緩緩地道:「朕不是故意不給永璜臉面,不去她的喪儀。」他握住如懿的手,「如懿,朕是真的不敢看,更不敢去面對。永璜病著的那些日子,朕不願意聽到一點兒他病重的消息,也不願去看他。朕怕他看朕的眼光只剩下了怨恨。朕更怕,怕自己又一次看見朕的孩子走在了朕的前頭。」
眼中不可抑制地漫上淚光,酸澀之味亦從腔子裡慢慢湧上了喉頭。他固然狠心,卻原來也是這樣難。如懿只得柔聲道:「臣妾知道。臣妾把皇上的意思都告訴了永璜府裡,所有的阿哥、命婦都去致喪了。」
皇帝挪了挪身子,虛弱地靠在如懿的腿上,頹喪得像個受了傷的孩子。「從乾隆三年端慧太子去世,十二年七阿哥去世,去年九阿哥去世。如今又是朕的大阿哥。朕登基以來,一直敬慕上天,尊崇佛理,為什麼朕的兒子一個個先朕而去,讓朕落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心。朕,到底做錯了什麼?」
有淚意模糊地盈上羽睫,彷彿暮靄沉沉時分欲落的雨水。如懿低低道:「皇上,人哪,吃五穀雜糧的身子有病,經不住世事的便是心病。這並不是您的錯。」
皇帝以手覆額,歎道:「朕知道你說什麼,也只有你會告訴朕,永璜的死是心病。自從孝賢皇后死後,朕知道永璜有奪嫡之心,朕便忌諱著他。他是朕的兒子,他剛剛成年,還那麼年輕,朕卻漸漸開始老了。朕不能不忌諱,不能不疑心……」
心中的觸動如潮水上湧,如懿伸出手指,覆住皇帝的口:「皇上,您正當盛年,如日中天……」
皇帝的眼底露出幾分頹喪和陰鬱:「如日中天之後便是夕陽西下,哪裡比得上冉冉升起的太陽?」
皇帝似是在問,卻無人也無話可以應答。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兒子長成自然歡喜,可長大了,無能讓人擔心,有野心又讓人害怕。如懿,有時候連朕自己也覺得,自己寵愛公主比皇子更甚。因為對女兒,不會又愛又怕。從太祖努爾哈赤以來,長子爭權已經成了本朝君王不得不忌憚的事。太祖的長子褚英仗著戰功便心胸狹隘,清算功臣,最後被太祖下令絞殺:太宗皇太極的長子豪格覬覦皇位,屢生事端,結果死於多爾袞之手:聖祖康熙爺的長子胤褆因魘咒太子胤礽,謀奪儲位,被削爵囚禁:先帝雍正的長子,朕的三個弘時,為逆臣進言,被先帝逐出宗籍。如懿,朕是經歷過昔年的弘時之亂的,朕更害怕,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會和列祖列宗的長子們一樣,所以朕申飭永璜比對永璋更嚴厲,但朕的心裡還是疼愛永璜的,畢竟朕的這些孩子裡,他是陪著朕最久的一個啊!」
如懿眼中一酸,終於有淚含著溫熱的氣息垂垂而落。她哽咽,極力平復著氣息,緩緩道來:「皇上,永璜要是明白您的心思,在九泉之下也會有所安慰。臣妾去看過永璜,他臨死前念念不忘他的生母哲憫皇貴妃,深悔自己不能盡孝。」
皇帝的聲音極輕,如在夢囈:「朕不是對哲憫皇貴妃的死全無疑心。昔年朕不懂得保護她,讓她盛年之時便稀里糊塗離世,如今,又是朕的疑心,逼死了她的兒子。」他輕輕握住如懿的手,手心潮濕而微涼,「如懿,朕在萬人之上,俯視萬千。可這萬人之上卻也是無人之巔,讓朕覺得自己孤零零的,沒有人可以陪著朕。」
如懿的手指撫在皇帝髮辮之上,發尾上繫著一顆墨綠的玉髓珠子並一顆鏤空赤金珠。皇帝束髮素來只用明黃一色,然而,不知怎的,如懿只覺得那明亮的金色也變得烏沉沉的,讓人心頭發墜。她柔聲道:「皇上不要多思多慮。您是皇上,亦是人夫,人父,有時候走下來片刻,也未必不好。」
皇帝倦怠地搖頭:「這個地方,朕一旦走上去,便已經下不來了。朕從前一直以為孝賢皇后太像一個皇后,而不像一個女人,可如今朕卻明白了,她也有她的身不由己。如懿,朕的皇后之位一直空缺,朕很想你快點來,來到朕身邊,咱們站在一塊兒。」
她意外到了極處,也震驚到了極處,不意皇帝會在這個關節上提起立後之事。然而,心底還是有蒙昧的歡喜:「一塊兒?」
皇帝重重頷首,軟弱而溫存:「如懿,告訴朕,這麼多年形影相隨,無論朕厚待你、冷棄你,你對朕是否有些許真心?」
「真心?」她的歡喜抽離得如此迅疾。終究,還是清醒的吧。哪怕可以擁有與他並肩而立的榮耀與名位,到底還是在乎那一絲真心,「皇上,臣妾一直以為,相信真心的人是不會這般問的。」
皇帝重重歎一口氣,捏著她手的掌心潮濕的如被眼淚傾覆:「如懿,朕也很想去相信,時時處處相信,沒有半分疑惑,可朕的身邊,太多的女子,對朕的心意未必那般真誠。也許,在她們眼裡,朕所能帶給她們的尊榮與貴寵,甚至朕的這件龍袍,都遠遠勝過朕這個人。」
「不是的,不是的。」她急急地分辨,彷彿是為了那一縷一直不肯被塵埃泯去的真意,「皇上,自臣妾是青櫻,您是皇子時,臣妾相隨您左右。臣妾真的希望,臣妾與您,可以是少年時的相伴,白頭後的不離。」
她滿心滿肺的懇切,似是要將多年的心思與委屈一併訴出。皇帝溫柔地沉默須臾,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喚她:「青櫻。」
如懿微微苦笑,深吸一口氣,抖落心底封存多年的疑慮:「皇上,其實臣妾一直很想問,當年臣妾為您兄長弘時所厭棄,不肯娶入府中,讓臣妾淪為笑柄。」她仰著臉,深深地望到皇帝眼底,彷彿要從他深不見底的心潭中探知某種真實的情感,「可皇上,為什麼在臣妾最尷尬的時候,您會願意娶臣妾做您的側福晉,會那樣善待臣妾,讓別人都知道臣妾嫁的很好,圓滿了烏拉那拉氏的顏面?」
皇帝閉著眼睛,伸出手慢慢地撫摸著她的臉頰。他的手那樣輕柔,依稀還如當年那樣,愛惜地撫過她的面孔,與她一同在鏡中看見最年輕飽滿的笑顏,人成雙,影成雙。皇帝輕聲道:「如懿,這是你的鼻子,你的眼睛,你的額頭。朕那麼熟悉,哪怕是閉上眼睛,你的臉都一直在朕的腦海裡。那年朕娶你,娶得是失意的你,安慰的卻是同樣失意的自己。當年弘時被你的姑母烏拉那拉皇后撫養,幾乎與嫡子無異,而朕只是庶出之子,傷心人對傷心人,才能最懂得彼此。娶你入府之後,一開始你總是鬧小性子,可時日長了,也漸漸沉穩起來。朕自幼拘束,時時克己,有時候看你的小性子,總覺得那是朕做不到的一面。而你逐漸懂事,朕也很欣慰,因為你的懂事,是為你自己,也是為了朕。所以,朕會和你一起走了那麼多年,越來越相知相惜。」皇帝睜開眼,有迷濛的霧氣濕漉漉地浮現,「朕這樣說,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朕與你的感情,若說不是男女之情,那實在冤屈:若說只是男女之情,卻也是委屈了它。因為朕對你,早已超出了如此。」
如懿輕歎一聲,有無限歲月凝聚的酸澀一同凝在那歎息的尾音裡:「臣妾有自知之明,宮中府中佳麗如雲,臣妾並不是最美,性子也算不得最好。作為兒媳,臣妾並不是太后所屬意的皇后人選。」
皇帝噓一口氣:「朕知道,你的姑母烏拉那拉皇后是太后的死敵,太后雖然為你改名如懿,面子上也還可以,但心裡總不是最願意的。不過,孝賢皇后就是當年太后與先帝為朕所選,後來太后待她也不過爾爾。」他深吸一口氣,眸中深沉,有星芒一般的光熠熠閃過,朗然道,「可朕是皇帝,朕才是天下之主!若連立誰為皇后都由不得自己,那朕算什麼皇帝!張廷玉已經走了,太后也不是當年能事事調教朕的太后,誰也不能再約束著朕,哪怕有誰不願意,朕也必要縱情任意一回!」
心裡有綿綿的暖意,彷彿少年的時光再度回到她與他的掌心,盛放出連枝並蒂的纏綿。曾經,她是那樣愛慕他,仰望他,是他給了自己救贖,讓自己不必成為一輩子的失意人,如懿依著皇帝的肩,輕聲道:「可皇上,也是您說的,那是無人之巔,太過清寒。」
皇帝的笑意如透過雲層的光。「所以,咱們在一塊兒。」他長噓一口氣,「朕已經失去了一個長子,兩個嫡子。朕希望冊立你為皇后之後,朕還是會有自己的嫡子。」
如懿垂下頭,語意傷感:「可臣妾已經是三十三歲了,未必能有所生育。」
皇帝伸開手掌,與她的十指一根根交握:「天命顧及,自然會誕育嫡子;天命若不顧,你與朕最喜愛的孩子,就交給你撫養,可以是咱們的嫡子,所以,你不會膝下孤單。」
如懿輕輕頷首,垂下臉和皇帝緊緊貼在一起:「那麼,臣妾可不可以更貪心一些,臣妾日夜期許的,不僅是與皇上有夫妻之情,更有知己之誼,骨血之親。」
「如懿,你是覺得男女歡愛太過縹緲?」
「是。」她心意沉沉,「臣妾所有,不過是與皇上的名分所在。如果可以,臣妾更希望牢牢把握不會輕易碎裂的情分。」
他擁著她,以保護的姿態,頷首允諾:「朕答允你,如懿,朕答允你。」
她與他的感情,其實一開始就並不存粹——是她,為了爭一口氣,加入宗室,半委屈半期待著嫁做他的側福晉;是他,藉著她與旁人家族的顯赫,一步一步走到了九五之尊的地位,才漸漸生出幾分真心。這一路走來,明媚歡悅固然不少,可艱難崎嶇,也幾乎曾要了她的性命,卻從未想過,居然也能走到今日。
窗外,有春色如許,遍耀光年。
彷彿所有帶著脂粉氣的殘酷淒烈,種種的破雲詭譎、暗潮洶湧,在那一刻都戛然而止,急速歸於平靜。待回到翊坤宮中,合宮上下已皆知皇帝的立後之意。雖然在皇長子喪中,歡喜不能形於色,可是這麼些年的艱難苦辛、輾轉流離,終於到了這一步。
海蘭早已等在了翊坤宮中,在垂花門下徘徊相候。如懿遠遠見了她,穿著一襲新嶄嶄的天水藍袍子,衣衫上是不同深淺的亮銀與暗藍的顏色,捧出大朵大朵梔子花的影彩,是靜默而深沉的真心歡悅。如懿不知怎的,見了海蘭,整個人從虛茫茫的震動和喜悅裡落定了心意。好似方纔那一路,歡喜而恍惚,竟是稀里糊塗回來的。
海蘭見了如懿,疾步上前,想要笑,卻是落了淚,緊緊執著她的手,哽咽道:「姐姐,終於有這一日了。」
如懿亦是慨然,隱然有淚光湧動:「是。只是賠上了永璜一條命,才成全了我。」
海蘭聞言止了淚,正了容聲道:「只有到了皇后之位,姐姐才稍稍安全些,所以,不管誰賠了進去,都不可惜。」
夏日天光極長,夕陽的餘暉斜斜鋪開紅河金光,曳滿長空。晚霞漸漸變為絳紫與暗藍交織的寶帶,晚霞背後是燒灼了的深紅雲影,將天際都燃得空透了一般,影影綽綽烙在殿前「光明盛昌」的屏門上,蔓延倒影在青石磚地上,似水墨畫上潑斜的花枝。暮色中的二人披著金黃而模糊的光輝,偶爾有乍暖還寒的風拂掠起袍子飛揚的邊角,人也成了茫茫暑氣中花葉繚亂的微渺的一枝。
如懿的手心有黏膩的微涼汗珠,她悄然緊握海蘭的手,低聲在她耳邊道:「是,我們所走過的路都是必經之路,所做的事都是不可避免之事。哪怕月寒日暖,來煎人壽。但永璜已死,我固然傷心,卻也知道一件秘事。原來除了你,金玉妍也對永璜說過哲憫皇貴妃被孝賢皇后所害。」
海蘭嚴重有迷惑的旋影波轉,她驚詫道:「金玉妍?」
如懿含著凜冽的警醒:「金玉妍所言,比你細緻許多,連哲憫皇貴妃如何被害死的細枝末節都無一不知,且告訴永璜哲憫皇貴妃是吃了哪些相剋的食物而死。」她的聲音失卻這個季節應有的餘溫,「皇上曾經與我說過,孝賢皇后至死也不認害死哲憫皇貴妃……我從前從不相信,如今看來,卻真有幾分可信了……」
海蘭深吸一口氣,蹙起了眉頭,但隨即又以一貫平和無害的微笑撫平了那一絲凌厲的警惕:「若孝賢皇后所言是真,那麼唯一能把如何害死哲憫皇貴妃的始末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才是真正下手害死哲憫皇貴妃之人。」她屏息凝神,呼吸漸漸有了明顯的起伏,「姐姐記得麼?孝賢皇后生前對飲食性寒性熱之事幾乎一無所知,連自己的一飲一食都不甚注意,還是金玉妍偶爾提醒。雖然阿箬和雙喜都說過,是慧賢皇貴妃和孝賢皇后在咱們冷宮的飲食裡加了許多寒濕之物,可是背後主使,或許另有其人。且還有許多事,孝賢皇后也是至死不認的。」
如懿瞇起眼眸,有一種細碎的光刺在她的眸底幽沉地晃:「如今看來,這個人倒更像是金玉妍呢。只是海蘭,她出身李朝,看似不如慧賢皇貴妃和孝賢皇后出身高門華第、身份尊貴,但皇上為了顧著主屬兩邦之誼,不到絕處,絕不會輕易動她。」
海蘭側了側首,牽動雲鬢上珠影翠微,閃著掠青曳碧的冷光。她拍一拍如懿的手,屏聲靜氣道:「從前不知敵人身在何處,才受了無數暗算。如今知道是誰了,又已經剪除了她的羽翼,只須看得死死的,還怕她能翻出天去麼?不怕!天長日久,閒來無事,這些賬便一筆筆慢慢算吧。」
如懿的聲線裡有沉沉的決斷與冷冽:「是,是要慢慢算,我們在這宮裡多年,唯一學會的,不就是將對方最引以為傲、賴以為生的東西慢慢銼磨殆盡麼?下半生還長著呢,咱們還在一塊兒,有的是時間,有的是同一份心力。」
她們彼此相握的手指緊緊收攏,關節因為過於鄭重和用力而微微泛白。哪怕有更輝煌的榮耀即將披拂於身,她們依然是昔年彼此依靠的姐妹,相伴同行,從未有異。
之後再有嬪妃來賀,如懿一概都謙遜推卻了。皇帝在立後的旨意之後,也於同日下旨,在八月初四,也就是立後之後的兩天,復金玉妍貴妃之位。這樣的安慰,既是因為玉妍的喪子之痛,也是因為立後大典有萬國來朝,不能不顧著李朝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