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頗有為難之色,遲疑道:「皇上,玫答應出身烏拉那拉氏府邸,想來嫻妃顧念情誼,一定不會做這樣的事。」
玫答應轉過臉,逼視著如懿,語氣咄咄逼人:「嫉妒之心人人有之,嬪妾也知道自從承蒙皇上恩寵,便被人覬覦陷害,卻不想這樣的人竟是嫻妃娘娘!敢問娘娘一句,那日除了你,還有別人有機會在嬪妾的藥膏裡下白花丹的粉末麼如懿平視於她,並不肯有絲毫目光的迴避,平靜道:「當日本宮一直在你跟前,說了幾句話就走,如果你一定認定本宮會當面害你,那本宮無話可說。」
皇帝望著如懿,幽黑的眸中平靜無瀾:「既然鬧出這樣大的事情,還傷了玫答應的容顏,朕就不能不徹查。」
皇后歉然道:「嫉妒乃是嬪妃大罪,何況暗中傷人。後宮管教不嚴,乃是臣妾的罪過。」
皇帝凝眉道:「皇后是有過失,但罪不在你。」他眼底閃過一絲不忍,恰如流星閃過的尾翼,轉瞬不見。
皇后思慮片刻,道:「嫻妃,無論是不是你做的,總要問一問。去慎刑司吧,有什麼話,那裡的精奇嬤嬤會問你。」
如懿身上一凜,慎刑司掌管著後宮的刑獄,上至嬪妃,下至宮人,一旦犯錯,無一不要在裡頭脫一層皮才能出來。她忍著身上寒毛豎起的不適,強撐著身體俯身而拜:「事關臣妾清白,臣妾不能不去。只是請皇上相信,臣妾並非這樣的人。」
皇帝微微頷首,語意沉沉:「你放心。」
不過三個字,如懿心中一穩,覺得渾身都鬆了下去。惢心忍不住哭求道:「皇上,即便要問小主的話,也別去慎刑司呀。小主昨晚已經著了風寒,哪裡還禁得起這樣折騰。皇上!」
皇帝溫和道:「若是風寒,朕會讓太醫去診治。但規矩是不能破的。」
皇帝話語的尾音尚未散去,只聽外頭砰的一聲響,有人用身體撞破了門衝進來道:「皇上,不是姐姐干的!不是!是臣妾做下的事情,您帶臣妾去慎刑司吧!」
隨著冷風重重灌入,海蘭撲到皇帝跟前,死死抱住皇帝的腿道:「皇上,是臣妾嫉妒,臣妾看不慣玫答應得寵,一時起了壞心,是臣妾害她的!不乾姐姐的事皇帝皺眉道:「你怎麼來了?」
外頭小太監怯怯道:「海常在來了好一會兒了。跟著她的葉心說常在見嫻妃娘娘久久未回宮,一時擔心所以出來了。因為聽見皇上在裡頭問話,所以一直在殿外不敢進來。」
皇后看著海蘭的樣子,憂心道:「海常在剛受了足傷,身子又不好,你們怎麼不攔著?」
那小太監嚇得磕了個頭:「奴才,奴才實在是攔不住啊!」
皇后秀眉微曲,示意素心拉開海蘭,道:「海常在,本宮知道你擔心嫻妃,但這樣的大事,不是誰都能擔得起的。你說是你下的白花丹,那本宮問你,你何時去過永和宮,何時下的藥?」
海蘭微微語塞,立刻仰起臉一臉無懼道:「只要臣妾想下藥,何時何地都能下!左右這件事不是嫻妃做的!」
皇后神色肅然,嚴厲道:「海常在,本宮知道你與嫻妃姐妹情深,但這種事豈能是你替她背的!」
海蘭本伏在地上,聽得這一句立刻仰起臉來,梗著脖子倔強道:「不是臣妾要替嫻妃姐姐背,只是這件事,一定不會是姐姐做的,但若真要認定是姐姐,那就算是臣妾做的。」
海蘭一向怯怯的不太言語,驟然間言辭這樣激烈,連皇帝也有幾分信了:「那麼海蘭,你為什麼認定不會是嫻妃做的?」
海蘭一把扯下如懿紐子上佩著的芙蓉流蘇香包,她用力過大,將香包上垂著的精緻纓絡也扯了好幾縷下來,顫顫地纏在指尖上。海蘭用力解開香包:「因為姐姐香包裡根本沒有白花丹,她又如何能拿白花丹來下藥?」
香包裡的東西在她掌心四散開來,唯見幾片枯葉與深紅色的粉末。趙太醫忙取過細看:「皇上,白花丹的粉末為青白色,此物深紅,乃是大血籐磨粉而成。」
如懿又驚又疑,只得道:「臣妾記得當日內務府送來的白花丹粉末成色不佳,本說要換的,後來海常在看香包縫得不嚴實,將延禧宮的都拿去重新縫了一遍。至於裡面的白花丹為何不見了……」
海蘭慼慼然道:「臣妾知道內務府敷衍嫻妃姐姐,送的都是些次的東西。延禧宮地冷偏僻,只怕那些白花丹粉不頂用。正好臣妾宮裡有多餘的大血籐粉,與白花丹一樣都是祛風濕通絡止痛的。所以就用上好的大血籐粉換了白花丹。試問姐姐的香包裡沒有白花丹,又怎能害人?」
玫答應橫了海蘭一眼,旋即道:「既然大血籐與白花丹功效一樣,誰知有毒還是無毒?」
皇帝看一眼趙太醫,趙太醫立刻道:「皇上,大血籐無毒,絕不會損傷答應小主容顏。」
如懿繃緊的身體終於鬆懈下來,緊緊握住海蘭的手,忍不住熱淚盈眶:「海蘭,我此身能得分明,都是你了。」
海蘭不知哪來的勇氣,沉聲道:「姐姐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內務府藐視姐姐,敷衍姐姐,才使姐姐逃脫一難,免於受苦。」她直挺挺跪著道,「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一一去查。若還有人覺得是姐姐做的,就帶臣妾去慎刑司吧。」
皇帝伸手扶起海蘭與如懿,溫和道:「好了。海蘭,從前見你不言不語的,原來如此勇氣可嘉。」他的手拂過如懿的手背,有一瞬的停留,「你的委屈,朕都知道。這件事朕會再查,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