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走停停,終於在十日後成功到達了路薩爾城。
四人的運氣還算不錯,趕在城門關閉的最後時刻進|入了城中。但也因此,在把馬車交託給城中的馬車行並拿回定金後,他們就近選擇了一家旅館入住。
雖然路途中幾人看起來都挺有精神,但當真的到達目的地後,體|內積累的疲憊感似乎一瞬間就爆發了出來。粗粗地用完晚餐後,幾人便分別走入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蘇綠同樣也不例外,所謂一隻未成年的美人魚,阿黛爾的身體素質並不算非常好。雖然比約書亞那個弱雞要好上一些(約書亞:……QAQ),但明顯不如另外兩位男性。不過,她明白自己還不可以睡,因為——今夜怕是會有客人來訪。
不過,在那之前,且容她洗一個澡。
如此想著的蘇綠在浴缸中足足泡了一個小時,沒辦法,這幾天趕路匆忙,她明顯地感覺到皮膚緊繃了不少,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幹燥到炸出傷口。
在感覺補充了足夠的水分後,她才站起身來,擦乾身上的水珠,沒有換上睡裙,反而穿上了一件式樣簡單的白色長裙。一手扯去包頭的毛巾時,她發現裡面的頭髮已經差不多都幹了。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一隻木梳稍微梳理了下後,敲門聲響了起來。
蘇綠挑了下眉,這傢伙不會是在屋裡放了監視器吧?否則敲門的時機怎麼會這麼精準。
她走到門邊,一把將其拉開,果然,穿著黑色騎裝的少年正站在門口,與往日一樣系地整齊的發絲上還有一些濕|潤,看來是把自己清理過一番才過來的。他的手中還端著一隻放著茶點的托盤,微笑著說:「要喝茶嗎?」
蘇綠瞬間來了惡趣味,非常果斷地回答說:「不喝。」
「……」
「進來吧。」對方微囧的表情讓她有點滿足,於是「大方」地放其進|入了屋中。
旅館房間小而佈置簡單,除了床外只有一張椅子可供坐下,也沒有什麼可供喝茶的桌子。
不過,這些對於魔法師來說通通都不是問題。
蘇綠伸出手點了點窗檯,原本看來色澤枯萎的藤蔓植物瞬間變得生機勃勃,它快速地生長蔓延著,順著窗一路爬到了屋中,很快在那根手指的指示下盤旋纏繞成了看似柔|軟實則結實的簡易桌椅。
「請。」她朝少年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克萊恩以一個標準的貴族禮表達接受邀請的意味後,將手中的東西放到桌上,而後坐了下去。
「每當此時,我總覺得魔法格外神奇。」
蘇綠點頭,贊同地說:「是啊。看你沒摔,我就可以放心坐了。」
「……」
再次無語的少年不得不借倒茶的動作來緩解這份無奈,這套茶具明顯不是從旅館中借來的,是用這個世界中顯得較為珍貴的白瓷製就而成的,看來應該是克萊恩的私家珍藏。
不過,也難怪呢……
「你從以前起就特別喜歡收藏這種東西呢。」
少年推茶的動作一頓,紅色的茶水驀然震盪間,濺到了他修剪整齊的指尖上。
他的臉上有瞭然,也有更多的驚訝:「你……」
「你來找我,就是想說這個吧。」蘇綠很自然地將對方的手抓起來,遞上一塊白色的手帕,「又何必繞彎子呢?」
克萊恩握緊手中的帕子,怔愣間,嘴角溢出一抹滿是懷念笑容的笑容:「是啊,您一直是這樣沒錯……陛下。不,在那之前我應該說的是,」他站起身,走到蘇綠面前,一如多年前第一次見面時那般——用修長的手指自然地抓住她的手,垂下高貴的頭顱,行了個標準的吻手禮,「好久不見,女王陛下。」
作為曾經的好搭檔,他們相處了多年。在國事繁忙的時候,更曾整日整日地相對,對於對方生活中的小習慣或者說小動作,完全瞭如指掌。在沒有刻意隱瞞的情況下,認出對方實在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尤其……這兩人都經歷過堪稱詭異的經歷,普通人的常識並不足以束縛他們的大腦。只有想不到,沒有不敢想。
蘇綠垂下眼眸,沉聲回答說:「的確好久不見了,公爵。」說著,她抽回手,戳了戳他的臉,「你在哪裡做的拉皮手術?變嫩不少嘛。」
克萊恩:「……」雖然不太聽得懂這位陛下話中的含義,但與從前一樣,他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話。只苦笑著回答說,「陛下,請別開我的玩笑了。」
「你還是那麼沒幽默感。」蘇綠縮回手單手托腮,示意了下對面的座位,「按照這個世界的正常時間,你早就應該變成一堆沒有任何營養的老骨頭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公爵大人第N次地無語了,果然,無論何時何地,這位陛下真的是太好辨認了。
「我穿越了時間。」
「穿越時間嗎?」通過精神波,蘇綠察覺到對方並沒有撒謊,這種「主角待遇」的確發生在了他的身上,「什麼時候的事情?」
「在那位……」克萊恩的話音頓了頓,深深地看著她,「時間之神宣佈需要一位黑髮黑眸的女性之前。」過來之後,他從史書中確定了這一時間點。
「原來如此。」蘇綠點頭,在說出這句話之前,那位時間之神正把她從主世界帶到了這裡。這麼說,這位公爵大人應該是被那一瞬間的波動給連累到了。但是,有一點很奇怪,「為什麼你會記得我?」
時間之神罷手時,這個世界早已被無數次地重置過了,也就是說,當時的克萊恩也許還是公爵,瑪麗也許還是女王,但是……那個瑪麗並不是她。
她作為女王的那段時間早已被洗掉了。
聽到這個問題,少年天空般湛藍的眼眸漸漸深邃,他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蘇綠,如此回答說:「穿越時間時,我得到了一份意外的贈禮。」
「贈禮?」
「那曾無數次被重置的世界的記憶,全部流入了我的腦中。」信息量太大,也導致他到達這個世界後,長時間保持「傻子」的狀態,直到滿十歲那年才真正地意識清醒。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些記憶中,名叫『瑪麗』少女並非每次都能登上女王的寶座,我也並非每次都能成為公爵。但即便如此,我也曾無數次地輔佐女王,而在我所輔佐的陛下中,只有一位是特別的。那就是最初的那位陛下,也就是……您。」
「是麼?」蘇綠端起茶抿了一口,「你是這樣認為的麼?」
「是的。」克萊恩接著說道,「而也只有最初的那個世界中,有阿爾德‧尼可拉斯這個人。他和您一樣,是特別的。」雖然特別的方式略有不同。
蘇綠的手一頓,隨即輕嘆出聲:「阿爾德……」被時間長河所特殊對待的人啊。
「陛下,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公爵問道。
他真的很疑惑。
關於當年的記憶,只到那場盛大的煙火就戛然而止。
他清楚地記得,他當時仰視著站在城牆上的少女,期待著她能將王國打造成更好的模樣,為此他願終生輔佐這位陛下。
他更清晰地記得自己最後所說的一句話——
「天祐我王。」
但在那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之後……再沒有過這樣的時光。
那些登上王座的「瑪麗」,從沒有一位像眼前這位少女一般……讓人發自內心地想要跟隨。
「當年……」蘇綠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最終還是放棄,「很複雜啊,我究竟該從何說起呢?」
克萊恩:「……」陛下,吊人胃口是個壞習慣。不過,他也略微能猜到,「陛下,您……其實不是『瑪麗』吧?」
穿越了時間,克萊恩依舊是克萊恩,只是縮小成了嬰兒的模樣,而後被西德‧林洛的父母所收養了。
但是,既然他可以,為什麼其他人不可以呢?
關於「她與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最好解釋,難道不是「她根本就不是瑪麗」嗎?
這樣想的話,一切就都順暢了,也只有這個想法能解釋所有了。
「也許我該用幾百個詞來讚美你的睿智。」蘇綠勾起嘴角,算是肯定了對方的說法,「不過,我並沒有任何惡意。」說著,她稍微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哪怕已經猜測到部分,少年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您的意思是說,第一個世界原本就是注定要消失的?」
「是的。」蘇綠點頭。
在真正的瑪麗決定死亡、並且由她暫代的那一刻起,她所創造的所有經歷,都注定會在命運線被重組後洗去。
原本,一切都沒有任何問題的。
直到,出現了一個意外——
「阿爾德。」
「阿爾德。」
兩人同時說出了這個名字。
「他也許從一開始就沒有忘記過那一切。」公爵清楚地記得,那個少年對眼前少女的痴迷,那種不顧一切的眼神有時讓他都暗自心驚。但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對方居然可以與世界的意志相抗衡。
「我想,在他的身上也許發生了一些特別的事情。」蘇綠微嘆了口氣,「克萊恩,責備我嗎?」雖然不是故意的,但也許正是因為她,才引發了接下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