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來選了最好的一間客房,邊側有小木梯可以通往頂上的露台,上頭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帶一把大的遮陽遮雨傘。
如果不是心頭壓著一樁大事,閒暇時盡可以和岑今上去坐,哪怕互相不說話都可以。
晚間的時候,酒吧裡開始熱鬧,客房都沒燈,說是限電,院子裡顫巍巍拉了根電線,吊著個橘黃色的燈泡,電壓不穩,忽明忽暗,像這嘈雜夜裡的一顆柔弱心臟。
於是住客除了進酒吧消遣,都在院子裡三兩閒坐,幾個年輕的埃高女孩聚在一起,和偶爾走近的男人低聲說話,時不時發出輕快的笑聲。
有個當地女人進到院子裡兜售沙馬:埃高女人喜歡穿明麗的窄裙,外罩披紗樣的白色沙馬,因為山地氣溫低,這裡賣的裙裝和沙馬都稍厚實些,岑今覺得自己需要,很有興致地過去挑選。
衛來先還陪著她,後來感興趣的人太多,圍過來的都是姑娘們,他一個男人杵著怪不自在,於是退到邊上去等。
耳畔忽然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要女人嗎?」
衛來轉頭看,是之前聚堆的埃高女孩中的一個。
他反應過來,那些女孩都是街女。
這女孩很漂亮,年紀很輕,二十歲不到,事實上,那幾個都不差,埃高人種膚色介於黑白之間,是美麗的咖啡色,據說是非洲女人裡最漂亮的,□□,身段妖嬈,摘下不少世界和區域性的選美桂冠也是事實。
衛來眉頭皺起。
那女孩回頭瞥了一眼岑今,說:「我知道她和你是一起的,但女人是不一樣的,你可以換換口味。」
衛來大笑。
他喜歡說話直白的人,也並不反感妓-女,在他看來,還懂得尊重「交易」行為,即便是某種走偏了的自食其力,至少強過那些欺凌弱小強取豪奪。
他搖頭:「你可以問問別人。」
女孩並不死心:「只要兩美金。你長得帥,我喜歡,可以再給你便宜點,最低一美金。」
衛來愣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這女孩之前說的「要女人嗎」,真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兩美金?做-愛?」
女孩點頭。
「一次?」
「一晚上,你可以幾次就幾次。」
衛來難以置信,進入埃高之後消費不多,當地貨幣是比爾,結算都是岑今來的,他只知道這裡是東非又一個很窮的國度,但究竟到什麼程度,沒什麼概念。
他打量了一下那姑娘,這臉蛋身段,在別處,多少男人得費勁心機拿香車玫瑰來討好——兩美金,玫瑰都買不到幾朵。
他搖頭:「試試別人吧,祝你好運。」
女孩的臉忽然垮下來,下一刻,她惡狠狠攥住衛來腰間的皮帶。
衛來沒躲,問她:「想幹什麼?」
「你問過肉金了,不做也得付錢!」
她回頭又看了一眼岑今,她正跟小販結算。
「否則我就大喊,讓你的女朋友聽到。我還會把我的衣服拽開,說我讓你摸過了,但你不給錢!」
衛來說:「是嗎?你知道在我看來,你像什麼嗎?」
話音未落,他忽然伸手揪住她沙馬,幾乎沒費什麼力氣,一個轉身,把她撞摁在牆壁上。
女孩猝不及防,尖叫了一聲。
院子裡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這邊。
衛來並不回頭,微笑著一字一頓:「像只要咬人的小狼狗,但是忘了長牙。」
「現在不只是我女朋友,所有人都在看這裡。來,把你之前威脅我要做的事,都做一遍。」
那女孩尷尬,低聲說:「你放開我。」
掙扎無果,臉上又浮起職業似的微笑:「我剛才只是開玩笑,男人要大度。」
衛來笑,另一隻手忽然舉起,像是要抽她,女孩嚇地下意識偏頭,眼睛驀地一亮。
她認識他手裡那張折起的淡綠色美鈔,至少是十美金。
衛來的手攥起,把那張錢團在掌心。
說:「我這個人,不喜歡樹敵。能做朋友就做朋友,哪怕是假朋友,也至少比結仇來得讓人心裡舒服。」
「不要再來打擾我。」
女孩馬上點頭。
「我知道那幾個姑娘跟你是一起的,也別讓她們再嘗試——你做得到的。」
女孩眼睛發亮:「沒問題。」
「你住這旅館嗎?」
「我在酒吧幫忙,這幾晚都在。」
很好,衛來微笑:「那這幾天,如果附近來了什麼奇怪的人,比如總在周圍轉悠,再比如老會盯著我和我女朋友看,記得跟我說一聲,你不會吃虧的。」
女孩興奮地舔嘴唇:「好,我幫你留意,我做事很認真的。」
衛來大笑,和她擊掌,手掌相碰的剎那,他把團起的紙幣讓渡給她,女孩緊緊攥起,咯咯笑起來。
然後步伐輕快地離開,走到院子正中時,大聲說了句:「是個玩笑,沒什麼。」
說完,甚至原地轉了個漂亮的圈,像是落幕謝禮。
院子恢復了先前的嘈雜,岑今抱著新買的衣服過來,似笑非笑瞪他:「整天胡鬧。」
衛來也笑,拉她進屋,反手帶上門,把她壓到牆上一通熱吻。
黑暗中,岑今喘得厲害,身子一路下滑,衛來伸手撈住她腰,問她:「你知道那女孩是幹什麼的?」
「知道,性-服務在埃高合法。」
「不吃醋?」
「分走我的人我才吃醋,她分走我什麼了?」
衛來大笑,打橫抱起她,放到床上。
然後抽開抽屜,摸到蠟燭和火柴,抽出梗子劃著——這裡停電顯然是常事,蠟燭大概點過許多次了,燒得只剩寸長,衛來懶得再出去要,直接點上。
「點蠟燭幹什麼?」
「方便看你。」
岑今臉上發燙,拿衣服扔他:「你滾蛋,吹掉。」
衛來欺身上來:「你可別橫,今天是為了你。」
什麼意思?岑今很快就明白了。
這一次,他幾乎沒有弄疼她,手上很有分寸,極盡溫柔之能事。
但有些感覺,遠比疼要命。
岑今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控,只覺得是忍到了某個極致,忽然爆發。
罵他,推他,不顧一切要逃開,被他撈回來壓住之後流著淚咬他,指甲在他後背抓出血痕,而當赤紅色的燭光在眼睛裡顛撲到熄滅之後,一切又忽然轉成了抵死纏綿,她記得自己主動吻他,不放開他。
激-情過後,已是後半夜,月光透過窗子,把桌邊一角照得白亮,那裡蠟燭融成了一灘,有一些滴滑到桌子邊沿,未及落下便已凝乾,像嚴冬裡房簷上掛下的冰梢。
岑今羞得要命,衛來偏偏不放過她,伸手把她帶進懷裡,手指捏住她下巴,逼她看他。
問她:「你自己知道你會這麼發瘋嗎?」
岑今不吭聲。
「我怎麼發現床-上就不能對你好呢,你知道自己咬人多疼嗎?你這是虐-待你懂嗎?」
岑今忽然惱羞成怒:「不准告訴別人,不然殺了你!」
衛來哈哈大笑,岑今氣地抓過衣服去蒙他的臉,被他輕易撥開,低頭吻住她嘴唇。
這個吻不帶任何欲-望,長久而平靜,吻到她睫根發潮,以至於他都鬆開她了,她還是有些恍惚,有那麼一瞬間,想忘記前因後果,只這麼肌膚相親到天荒地老。
直到衛來遞了件東西過來。
冰涼,線條鐵硬,是那把沙漠之-鷹。
說:「忘記跟你說了,這兩天也許會有事,這把槍,現在開始,你要隨身帶——會開槍嗎?」
他牽著她的手,帶她一寸寸熟悉槍-身、管座、膛室、保險機柄,卸了子-彈讓她試開槍,感受槍身的空震、滑套後移和擊槌下壓。
岑今低聲問他:「會很危險嗎?」
「哪有不危險的事,人在床上睡著睡著,也會睡死了——你自己說過的,忘記了?」
「可以不死人嗎?」
「我儘量吧,一般我們都不希望死人,命是大事,多結一條就多一重麻煩,但是對方如果太過分,我也用不著客氣。」
岑今不說話了。
那把沙漠之鷹,以前只看衛來用過,到了自己手裡,才知道很重、外形生硬剽悍、槍身很涼。
特別涼,貼著她身體,好久也沒見暖。
岑今的眼眶忽然酸澀,猶豫了很久,顫聲說了句:「衛來,其實我……」
沒有回應。
抬眸去看,他睡著了,唇邊猶帶饜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