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佼僚第九·01

他原本並沒指望藍忘機真的陪他的,自己仰頭把這杯酒飲了。誰知,藍忘機看著他,默然半晌,忽然輕挽衣袖,探手,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定了一定,舉杯慢慢飲了下去。

魏無羨微奇,道:「含光君,你也太體貼了吧,真的陪我喝啊?」

上次喝酒,魏無羨沒仔細看他的神情,這次卻特意留心了。

藍忘機喝酒的時候是閉著眼的,微微蹙眉,一杯飲盡,不易覺察地抿抿嘴,這才睜開眼睛。眼波之中,還會浮現一層淺淺的水光。

魏無羨在桌邊托起了腮,心中開始默數。果然,數到第八聲時,藍忘機放下酒杯,扶額,閉眼——這便睡了過去。

魏無羨徹底服氣了:果然是先睡再醉!

他心頭湧上一陣莫名的躍躍欲試,把酒壺中剩下的酒一口喝乾淨了,站起來負著手在雅間內走來走去,須臾,走到藍忘機身邊,俯身低頭,在他耳邊輕聲問道:「藍湛?」

不應。魏無羨又道:「忘機兄?」

藍忘機右手支著額,呼吸十分平穩和緩。

這張面容和支額的那只手,皆是白皙無暇,仿若美玉。

他身上散發的幽幽的檀香之氣,原本是冷冷的、有些淒清的。然而此刻,檀香中沁入了酒醇,冷香裡泛起絲絲暖意,仿佛摻入了一縷微醺的甜味,竟然微微醉人。

魏無羨挨得近了,這種香氣縈繞在他呼吸之間,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又俯得更低了些,離他更近了些,模模糊糊間想:「奇怪……怎麼好像有點熱?」

酒香檀香中,他的臉已經越湊越近,自己卻渾然不覺,嗓子也沉了下去,帶著點的輕佻意味,呢喃道:「藍二……哥……」

忽然,一個聲音幽幽地傳來:「公子……」

魏無羨的臉已經貼到藍忘機近在咫尺之處,舌底的「哥哥」也快啟唇而出了,聞聲驚醒,腳底一滑,險些撲倒。

他立即把藍忘機擋在身後,轉身面向聲音傳來的木窗。

那扇木窗被小心地敲了一下,又有個小小的聲音順著窗縫飄了進來:「公子……」

魏無羨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又暗道一聲奇怪,定定神,走過去,一下子支起窗子。只見一個黑衣人勾住了屋簷,倒掛在窗外,正準備再敲一下。魏無羨猛地開了窗,打到他的腦袋,他「啊」的輕輕叫了一聲,雙手托住窗扇,和魏無羨打了個照面。

一陣冷冷的夜風撲窗而入。溫寧睜著眼睛,眼眶裡已不再是一片死白,有了一對安靜的黑色的瞳仁。

兩人就這樣,一個正站著,一個倒吊著,對視了半晌。

魏無羨道:「下來。」

溫寧一下子沒勾住屋簷,掉了下去,重重摔倒了樓下的地上。

魏無羨抹了一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

他心道:「這地方挑得太對了!」

幸好挑了這家酒肆。為圖安靜,雅間這一扇木窗開的方向面對的不是行人街道,而是一片小樹林。魏無羨拿起支杆把木窗支好,上身探出窗,往下看去。溫寧的身軀死沉死沉,把地面砸出了一個人形坑,躺在坑裡,眼睛卻還在盯著他。

魏無羨壓低聲音沖他喊:「我讓你下來,不是讓你下去。『來』,懂嗎?」

溫寧仰著脖子看著他,從坑裡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忙道:「哦。我來了。」

說完又抱著柱子,準備順著它爬上來。魏無羨道:「打住!你就在那裡,我過去找你。」

他回到藍忘機身邊,趴在他耳邊道:「藍湛啊藍湛,你可千萬多睡會兒。我馬上就回來。乖乖的可好?」

說完之後,他的手有點發癢,忍不住用指尖撩了一下藍忘機的眼睫。

藍忘機被他撩得長睫微顫,眉心微擰,略不安份。魏無羨收回爪子,躍出了窗,在簷角枝葉上幾個起落,落到了地上。剛轉過身,溫寧就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魏無羨道:「你幹什麼?」

溫寧一語不發,垂著頭。魏無羨道:「你一定要這樣跟我說話嗎?」

溫寧低聲道:「公子,對不起。」

魏無羨道:「也行。」

說完,他也在溫寧面前跪了下來。溫寧一驚,忙不迭對著他磕了一個頭,魏無羨也立即對他磕了一個頭。溫寧嚇得連忙跳了起來,魏無羨這才站起,拍拍下擺灰塵,道:「早這樣挺直了腰杆講話,不好嗎?」

溫寧低頭不敢說話。魏無羨道:「什麼時候恢復神智的?」

溫寧道:「剛剛。」

魏無羨道:「刺顱釘在你腦子裡時發生的事還記得不記得?」

溫寧道:「有些記得……有些不記得。」

魏無羨道:「記得什麼?」

溫寧道:「記得一直被鐵鍊綁在一個漆黑的地方,好像偶爾有人來察看。」

魏無羨道:「記得是誰嗎?」

溫寧道:「不記得。只知道有人往我腦袋裡釘東西。」

魏無羨道:「應該是薛洋。他操控宋嵐也是用刺顱釘。他以前是蘭陵金氏的客卿,就是不知道這麼做是出於他自己,還是處於蘭陵金氏的授意了。」想了想,又道:「應該是蘭陵金氏的授意。當年對外都宣稱你已被挫骨揚灰,若無蘭陵金氏從中作梗,他一個人恐怕沒法瞞天過海。」

「後來呢?你怎麼去了大梵山的?」

溫寧道:「後來,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聽到了拍掌聲,聽到公子你說『還不醒』,我就……掙斷鐵鍊,沖出去了……」

那是魏無羨在莫家莊時對三具凶屍發出的指令。

從前夷陵老祖對鬼將軍發出過無數個指令,因此,魏無羨重歸於世後發出的第一個命令,他也聽到了。

於是,混沌狀態下的溫寧開始循著同類的指引和魏無羨的指令找過去。而蘭陵金氏也明白私藏鬼將軍之事不可張揚,否則爆出消息不但會使家族名譽受損,更會引起恐慌,所以就算溫寧跑了也不敢大張旗鼓追擊通緝,束手束腳。溫寧一路亂走,終於在大梵山趕上了魏無羨的笛音召喚,成功會合。

魏無羨嘆了口氣,道:「你的『不知過了多久』,是已經過了十幾年。」

頓了頓,他道:「不過我這邊也差不多。這些年的事兒要不要我告訴你一些。」

溫寧道:「我聽說過一些了。」

魏無羨道:「你聽說什麼了?」

溫寧道:「我聽說亂葬崗沒了,人……全都沒了。」

其實,魏無羨原本想告訴他的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趣聞,諸如藍家的家規從三千條變成了四千條之類的東西,誰知溫寧一開口便如此沉重,不由得緘默。

但沉重歸沉重,溫寧的語氣並不悲慟,像是早知如此。事實上,也的確是早知如此。早在十幾年前,最壞的下場就已經被預測過無數次了。

默然片刻,魏無羨道:「還聽到了什麼?」

溫寧輕聲道:「江澄江宗主帶人圍剿亂葬崗。殺了您。」

魏無羨道:「這我得澄清,不是他殺的我。我是受反噬而死的。」

溫寧終於抬眼直視他,道:「可是,江宗主他明明……」

魏無羨道:「人總不可能在獨木橋上安然無恙地走一輩子。沒辦法的事。」

溫寧似乎想歎氣,然而他沒有氣可歎。魏無羨道:「行了,不提他了。你還聽說了別的嗎?」

「有。」溫寧看著他:「魏公子,你死的好慘。」

「……」看他一副淒淒切切的模樣,魏無羨道:「唉,你就一點好聽的消息都沒聽到?」

溫寧愁眉道:「是啊。真的一點都沒有。」

「……」魏無羨竟無言以對。

這時,一樓的大堂裡傳來了一陣響亮的瓷器碎裂聲。藍思追的聲音隨之響起:「我們之前不是在談論薛洋嗎?為什麼要吵到這個上面來?」

金淩怒道:「是在談論薛洋,我說的不對嗎?薛洋幹了什麼?他是個禽獸不如的人渣,魏嬰比他更讓人噁心!什麼叫『不能一概而論』?這種邪魔歪道留在世上就是禍害,就是該統統都殺光,死光,滅絕!」

溫寧動了動,魏無羨擺手示意他靜止。只聽藍景儀也加入了,嚷道:「你發這麼大火幹什麼?思追又沒說魏無羨不該殺,他只是說修鬼道的也不一定全都是薛洋這種人,你有必要亂摔東西嗎?那個我還沒吃呢……」

金淩冷笑道:「他不是還說了一句,『創此道者也未必想過要用它為非作歹』嗎?『創此道者』是誰?你倒是告訴我,除了魏嬰還有誰!真是叫人費解,你們姑蘇藍氏也是仙門望族,當年你們家的人沒少死在魏嬰手上吧?殺走屍和他手底下那幫嘍囉殺得頭疼嗎?怎麼你藍願說話立場這麼奇怪?聽你剛才那意思,難不成還想給魏嬰開脫!」

藍願就是藍思追的名字。他辯解道:「我並非是想給他開脫。只是建議,不清楚來龍去脈之前,不要隨意下定論。須知此來義城之前,不也有不少人斷言,櫟陽常氏的常萍是曉星塵道長為報復洩憤所殺嗎?可事實又是如何?」

金淩道:「常萍到底是不是曉星塵道長所殺,沒有任何人看見。所有人也只是猜測而已,那叫什麼斷言?可魏嬰窮奇道截殺,血洗不夜天,兩役之中,多少修士命喪他手,命喪溫寧和陰虎符之下!這才是無數人都看在眼裡的事實,狡辯不了,抵賴不得!而他唆使溫寧殺我父親,害死我母親,這些我更不會忘!」

若是溫寧臉上有血色,此刻一定消退殆盡了。

他低聲道:「……江姑娘的兒子?」

魏無羨一動不動。

金淩又道:「我舅舅跟他一同長大,我祖父視他如親生,我祖母對他也不差,可他呢?害得蓮花塢一度淪為溫氏烏合之眾的魔巢,害得雲夢江氏支離破碎,害得我祖父母和父母都雙雙身殞,如今只剩我舅舅一人!他自作孽不可活,興風作浪最終死無全屍!這來龍去脈還有什麼不清楚的?還有什麼可開脫的!」

他咄咄逼人,藍思追不應一語。半晌,另一名少年道:「好好的,為什麼要為這個吵起來?我們不要提了好嗎?正吃著呢,菜都涼了。」

聽聲音,是那名被魏無羨調侃過的「多情種子」。又一人附和道:「子真說得對,別吵了。思追也就是說話不留心罷了,他隨口一句哪想得到這麼多。金公子坐下,一起吃飯吧。」

「是啊,大家都是剛剛從義城出來的,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吧……何必為這種無心之失口角啦。」

金淩哼了一聲。藍思追這才開口,依舊彬彬有禮:「抱歉,是我考慮不周失言了。金公子,請坐吧。再吵下去,把含光君引下來就不好了。」

一提含光君,果真有奇效,金淩頓時連哼都不哼了,一陣挪動桌子板凳的聲音傳來,看來是坐下了。大堂裡重新嘈雜起來,少年們的聲音很快淹沒在交錯的杯盤盞碟筷中。魏無羨和溫寧卻還靜靜地站在小樹林裡,都是面色凝沉。

默然間,溫寧又無聲無息地跪了下來。魏無羨半晌才注意到他的動靜,虛虛擺手,道:「不關你的事。」

溫寧剛要開口說話,忽然望向魏無羨的背後,微微一怔。魏無羨正欲轉身去看,只見一襲白衣越過了他,提起一腳,踹在溫寧的肩上。

溫寧被踹得又壓出了一個人形坑。

魏無羨連忙拉住意欲再踹的藍忘機,連聲道:「含光君,含光君!息怒啊!」

看來是「睡」的時間已過,「醉」的時間已至,藍忘機找出來了。

這情形莫名熟悉,歷史真是驚人的相似。只是這一次,藍忘機看上去比上次更加正常,靴子也沒穿反,連做踹溫寧這麼粗魯的動作時,那張面孔都越發嚴肅正直、大義凜然,讓人挑不出一分瑕疵。被魏無羨拉住之後,他一振衣袖,點了點頭,一派傲然地站在原地,依言不踹了。魏無羨抽空對溫寧道:「你怎麼樣?」

溫寧道:「我沒事。」

魏無羨道:「沒事就起來!還跪著幹什麼。」

溫寧爬了起來,猶豫片刻,道:「藍公子。」

藍忘機皺起眉,捂住了耳朵,轉過身背對溫寧,面對魏無羨,用身體擋住了他的視線。

溫寧:「……」

魏無羨道:「你最好不要站在這裡,藍湛,呃,不太喜歡看到你。」

溫寧道:「……藍公子這是怎麼了?」

魏無羨道:「沒怎麼。醉了而已。」

「啊?」溫寧茫然,看起來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半晌,終於道:「那……該怎麼辦?」

魏無羨道:「還能怎麼辦,我帶他進屋,扔床上睡覺去。」

藍忘機道:「好。」

魏無羨道:「咦?你不是捂著耳朵嗎?怎地又聽得到我說話啦?」

這次藍忘機卻不答了,依舊緊緊捂著耳朵,仿佛剛才插話的不是他。魏無羨啼笑皆非,對溫寧道:「你自己小心點。」

溫寧點點頭,忍不住又看了藍忘機一眼,正要退去,魏無羨又叫住了他,道:「溫寧。你……要不然先找個地方藏好。」

溫寧一怔,魏無羨道:「你也算是死了兩次了,好好休息吧。」

待他離去,魏無羨拿開藍忘機捂住耳朵的雙手,道:「好啦,走啦,聽不到聲音,也看不到人了。」

藍忘機這才放開了手,淺色的雙眸直愣愣地盯著他。

這眼神過於清澈正直,作惡的欲望在魏無羨心中洶湧澎湃,他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不懷好意地笑道:「藍湛,還是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藍忘機道:「嗯。」

魏無羨道:「把你的抹額摘下來。」

藍忘機果然把手伸到腦後,慢慢地解開了帶子,將這條繡著卷雲紋的白色抹額取了下來。

魏無羨把這條抹額拿在手裡,翻來覆去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陣,道:「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我還以為藏著什麼驚天大秘密。那為什麼從前我摘下來的時候你那麼生氣?」莫非當年的藍忘機只是單純地討厭他,討厭他這人的所有行為而已?

忽然,他感覺手腕一緊。只見藍忘機用抹額捆住了他的兩隻手,開始慢條斯理地打結。

魏無羨道:「你這是幹什麼?」

他想看藍忘機究竟要做什麼,便任由他自己行動下去。藍忘機把他兩手捆得緊緊,先是打了一個活結,想了想,仿佛覺得不妥,解了開來,改成一個死結。再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又打了一個。

姑蘇藍氏的抹額後邊是垂下的飄帶,行動時飄揚灑脫,極為美觀,因此也很長。藍忘機一連打了七八個死結,疊成了一串難看的小疙瘩,這才滿意地停手。

魏無羨道:「喂,你這條抹額還要不要啦?」

藍忘機眉頭舒展,牽著抹額的另一端,拉起魏無羨的手,舉到眼前,仿佛在欣賞自己偉大的傑作。魏無羨的手被他提著吊起來,心想:「我好像個犯人啊……不對,我為什麼要陪他這樣玩?不是應該我玩兒他嗎?」

猛然驚醒,魏無羨道:「給我解開。」

藍忘機欣然伸手,故技重施,又伸向了他的衣領衣帶。魏無羨道:「不是解開這個!解開手上這個,解開你綁著我的這個東西,這條抹額。」

若是被藍忘機捆著手脫光了衣服,那畫面,真是想想都可怕!

藍忘機聽了他的要求,眉尖又蹙起來,半晌也一動不動。魏無羨舉著手給他看,哄道:「不是聽我的話嘛,給哥哥把這個解開。乖。」

藍忘機看了他一眼,平靜地移開了目光,仿佛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需要費心思考一段時間。魏無羨喝道:「哦,我懂了!讓你綁我你就很來勁兒,讓你解開你就聽不懂了對吧?」

藍家的抹額和他們衣服所用的材料一致,看似輕盈飄逸,實則堅實無比。藍忘機捆得很緊,又打了一長串的死結,魏無羨左扭右扭也掙不脫,心道:「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幸好是抹額而不是什麼捆仙索之類的鬼東西,不然他還不得把我五花大綁了。」

藍忘機一邊眺望遠方,一邊手上拽著抹額的帶子,拉呀、晃呀,手裡玩得很歡的樣子。魏無羨苦苦哀求道:「給我解開好嘛?含光君,你這麼仙的人兒,怎麼能幹這種事呢?你捆著我要幹什麼呢?多不好啊,給人家看到了怎麼辦?嗯?」

聽了最後一句,藍忘機拉著他朝樹林外走去。

魏無羨被他拽著走,邊踉蹌邊道:「你你你等會兒。我意思是給人家看到了不好,不是說讓你把這個給人家看。喂!你是不是假裝聽不懂?你故意的吧?你只聽懂你想聽懂的是不是?藍湛,藍忘機!」

話音未落,藍忘機已拖著他走出了樹林,繞回街上,從酒樓一樓重新進入大堂。

一群小輩還在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剛才雖然有點小不愉快,但少年人總是馬上就能忘掉不愉快的。他們正行酒令行得歡,藍家幾名膽大的小輩想偷偷喝酒,一直有人盯著二樓樓梯放風,謹防被藍忘機發現,誰都沒料到,藍忘機會忽然拖著魏無羨從他們不曾防備的大門邁進來,一扭頭,個個都驚得呆了。

哐當哐啷,藍景儀撲手去藏桌上的酒盞,一路打翻了幾個碟碗,一點藏匿的效果也沒有,反而使想要藏匿的物件更顯眼了。藍思追站起身道:「含、含光君,你們怎麼從這邊又進來了……」

魏無羨笑道:「哈哈,你們含光君坐得熱了,出來吹吹風,心血來潮殺個突擊,這不,果然就抓到你們在偷酒喝了。」

他心中祈禱,請藍湛最好直接把他拖上樓去,不要跟人說話也不要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只要他繼續一語不發維持冷若冰霜的表像,不會有人發現他不對勁的。

剛這麼想,藍忘機就拉著他,走到了那群小輩的桌前。

藍思追大驚道:「含光君,你的抹額……」

還沒說完,他就看到了魏無羨的手。

含光君的抹額,就綁在魏無羨的手腕上。

仿佛是嫌注意到這個的人不夠多,藍忘機提著抹額的帶子,把魏無羨的手拉起來,展現給所有人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