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之後,薄濟川申請了半個月假來給孩子辦滿月酒。
其實他們已經遲了些日子了,因為法院開庭的事情實在是忙不過來,所以就延後了。
方小舒和薄濟川結婚時沒有舉行婚禮,也沒有拍什麼婚紗照,在這件事上薄濟川一直對她心存愧疚,所以他決定這次趁著辦滿月酒的時候,把婚禮和婚紗照也一起辦了。
方小舒起初以為他只是辦滿月酒,可當他拉著她去設計喜帖時,她才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
一時之間,方小舒心裡五味陳雜,望著薄濟川的眼神變得十分難言。
薄濟川拉過一本畫冊仔仔細細地看著上面的喜帖款式,全身心都投入在這件事上,並沒發現方小舒看著他的眼神有多「深情款款」。
因為破獲了高亦偉的案子,薄濟川在堯海市甚至全國都享有很高的讚譽,他的新聞在報紙和電視上都播爛了,而網絡媒體則更喜歡拿他的外貌說事兒,那個「最帥公務員」的稱呼已經換成了「最帥檢察長」了,所以設計喜帖的設計室員工們自然不會不認識他。
他們在薄濟川認真看畫冊的時候悄無聲息地打量著夫妻倆,有的甚至還拿出手機想要偷拍。
那個想偷拍的人離方小舒很近,所以她拍下來的角度也會更清晰,方小舒在她拿出手機時就開始盯著她了,見她打算偷拍,立刻抬手奪過了她的手機,冷眉厲目地等著她。
薄濟川被這動靜吸引了注意,抬眼疑惑地盯著眼前快要打起來的兩個人,皺眉問道:「怎麼回事兒?」他說話時不自覺帶出了工作時才有的威嚴與官架子,方小舒是早就習慣了,可那位被抓包的小姑娘卻被嚇到了,眼眶一紅,險些就要哭出來了。
薄濟川庭審的錄像有一部分是公開的,在播新聞時有一段播出了,現在他這語氣讓小姑娘不由產生一種被他當成被告人的感覺,她兩手顫抖,一轉身就朝隔壁房間跑去了。
方小舒拿著對方的手機隨便看了看,發現相冊裡面已然存了幾張他們從外面進來時的照片,從角度看是那個小姑娘在裡面偷拍的。
方小舒默默地將手機遞給薄濟川,算是交代自己剛才為什麼那麼做。
薄濟川接過手機,看到裡面的照片後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設計室的老闆知道這件事急忙趕過來道歉,他本來是去取更多的畫冊樣板,接過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惹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已經在考慮什麼時候解雇那個店員了。
薄濟川將手機裡關於他和方小舒的照片全部刪掉,然後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拉著方小舒就走,方小舒被動地被他拉著,覺得他的反應有點過於激動了。哦不,當然也可以理解為是她適應能力太強,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可以很淡定地接受這些以前完全不能容忍的事了。
設計室的老闆緊張地攔住薄濟川,說了一溜兒的好話,就差給他跪下了,薄濟川這才收回了腳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到底還是心軟的。
他一邊看一邊沒什麼情緒地對設計室的老闆說:「我知道你們也許會認為我有點太小題大做,但這件事關係到我太太,不管外面怎麼寫我怎麼拍我都可以,但我希望不要牽扯到我太太,她每天需要照顧孩子和我,已經很勞累了,我不希望她再有什麼不愉快。」
聽了薄濟川這話,在一邊兒看熱鬧的其他店員和設計室的老闆全都愣住了,皆是十分詫異,像是沒料到他會跟他們解釋,又像是沒想到薄濟川這樣一個要地位有地位要相貌有相貌還非常有能力的男人,會是個如此看重家庭和自己夫人的人。
是的,在人們看待政府官員以及官二代都戴著有色眼鏡的今天,他們很少看見有哪個好的典範是與髮妻白頭到老,恩愛一生的。
有了錢拋棄下堂妻的例子比比皆是,這個社會已經不像過去那樣相信「愛」這個字了。
其實不光是設計室的人,連方小舒都有些詫異薄濟川說出的原因,她原以為他是被最近的新聞搞煩了,沒想到是因為她。
方小舒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薄濟川一本正經地舉起畫冊給她看,商量道:「這個不錯,把寶寶的照片放在中間,你和我的放在兩邊,然後下面寫邀請信息,你覺得怎麼樣?」
方小舒順著看去,只見他選的是一款傳統的正紅色請柬,請柬上方是放畫像的地方,下面是填寫具體信息的地方,整個款式大氣簡單,乾乾淨淨,的確是他的風格。
方小舒點點頭:「挺好的,就這個吧。」
薄濟川將樣式交給設計室的老闆,定下數量和款式後就帶著方小舒去看禮服了。
方小舒和他一起到達婚紗店的時候,忽然有點望而卻步,站在門口不太敢進去。
她一是怕剛才的事情重演,二就是……她真的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穿上婚紗。
她完全沒想到會有哪個男人會讓自己心甘情願一輩子為他洗衣做飯生兒育女。
以前的她只想著有生之年把父母和舅舅的仇報了,然後能活下來就隨便敷衍一下,活不了就乾脆去下面和爸媽見面,根本沒想過結婚生子這種事。
方小舒的情緒感染了薄濟川,他是個對感情很敏感的人,自然不會不明白她此刻的猶豫。
他已經不再糾結她是否愛他,因為他已經得到了答案,在她為他生下兩個健康可愛的孩子的時候。
薄濟川攬住方小舒的肩膀,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惹來婚紗店內一陣尖叫。
最終方小舒還是跟他一起進去了,婚紗店的老闆是早就預約過的,他們一進來對方就熱情地迎上來招待他們了。
薄濟川帶著方小舒將這家堯海市最好的婚紗店裡的婚紗全都看了一遍,最後選擇了一件沒有肩帶的抹胸婚紗。雪白的婚紗後背開得很大,直到腰際才剛剛收住,只是穿在假模特上就已經十分美麗,可以想見如果穿在方小舒身上會多漂亮。
方小舒從店員手裡接過婚紗,有些緊張地一步三回頭走進了試衣間,她拿著這件抹胸露背婚紗,看著拖地的裙擺,柔軟的輕紗與蝴蝶結以及流暢的線條全都無可挑剔。
她覺得自己就好像在做夢一樣,雙腳都踩在雲彩上,整個人都快失重了。
方小舒吸了口氣,將衣服脫下來開始換婚紗。
這件婚紗對胸圍的要求很高,對腰的纖細度要求也很高,好在她剛剛生產完,胸部完全無壓力,倒是腰部讓她穿的時候稍微有點費力,不過還是穿上去了。
因為是露背的款式,所以在婚紗兩邊腋下有一條非常隱形和精緻的帶子,由十字形交叉在後腰,以防止婚紗掉下去走光。
方小舒穿好婚紗,對著試衣間裡的鏡子整理了一下頭髮,鼓足勇氣走了出去。
她一抬眼便對上了轉過身朝她看來的薄濟川,這真是十分韓劇的情節。
女主角換好婚紗出來,男主角轉過身看過來,眼神驚艷而微微發怔。如此不真實的劇情就這麼真實地發生在了她身上。
薄濟川看著她慢慢走近,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將她抱起來轉了一大圈。婚紗寬大的裙擺隨著她雙腿飛起來的動作而輕輕飄蕩,薄濟川緊緊抱著她,在某個瞬間裡連呼吸都屏住了。
當方小舒好不容易掙脫了他的懷抱得以喘息,便聽到他十分痛快地對店員說:「腰圍改松一點,其他都可以,就這件。」
……
「等等……」方小舒苦惱地拉住薄濟川。
「怎麼了?」薄濟川轉頭疑惑地望著她。
方小舒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問:「你怎麼知道腰圍有點緊?」
薄濟川聽完她的問題,臉上一點不自在的表情都沒有,非常理所當然地說:「抱你的時候感覺到的,這不是很明顯嗎?你都不敢喘氣了。」
「……薄濟川。」
「怎麼了?」
「沒什麼,該你了。」方小舒氣呼呼地轉身回到試衣間,快速換下婚紗,穿著自己舒服的裙子走出來,雙臂環胸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挑釁道,「快去吧?」
薄濟川微微眨眼,也沒多說什麼,接過那套與婚紗配套的男式禮服走進試衣間換衣服。
他很快就換好出來了,方小舒看見他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心裡的計劃已經沒有實施的必要了。
其實本來她打算讓他把所有的男式禮服全都試一遍的,以報復他剛才那讓人無力吐槽的話。可是當她看見他穿著那套黑色天鵝絨西裝走出來後,就覺得再也沒有比這件更適合他的了。
她一直都知道薄濟川很英俊,但即便認識了這麼久,連孩子都有了,她還是覺得每次見到他的感覺都不一樣。
他站在夕陽昏黃的光暈下,室內不算太亮的柔光照耀在他身上,他高挑修長的身材被黑色的天鵝絨西裝襯得筆直挺拔,白襯衫的領口處繫著黑色領結,他甚至都可以直接去走紅毯了。
「可以麼?」薄濟川有些拘謹地整理了一下領結,皺著眉問她。
方小舒忽略掉眼神花癡的店員,對他說:「轉一圈兒我看看。」
薄濟川很聽話地轉了一圈兒,方小舒將他前前後後裡裡外外全都看仔細,才點頭說:「就這套,去換回來吧,我們回家。」
薄濟川立刻聽從指揮去換衣服,換好衣服出來後和她一起打道回府。
方小舒在路上忍不住問他:「我們這次辦這個爸知道嗎?」
薄濟川擰眉看著前方,十分認真地開著車,他每次開車都是這樣,好像在戰鬥一般嚴肅。
於是方小舒只好又問了一遍:「我們這樣做爸會不會生氣?」
薄濟川這次回答了她,他情緒內斂,聽不出真意,但答案總是讓人放心的:「他知道這件事兒,而且會親自回來參加。」
畢竟孩子的滿月酒也會一起辦,作為孩子的爺爺他怎麼會不回來呢。
「另外我已經和他說過了,等高亦偉的案子結束,就和你搬回碧海方舟住。」薄濟川緊接著道。
這件事方小舒是再贊同不過的,雖然已經在一起住了很久,可方小舒和顏雅相處時還是會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當薄濟川不在的時候。
能回碧海方舟自然是好的,這樣做其他事情時也不用刻意壓抑某些聲音,以防被人聽見。
方小舒喜形於色,但薄濟川卻潑了她一臉冷水:「別激動,還有一個多月呢,搬回碧海方舟後我給你請個保姆,幫你一起照顧孩子。」
「我自己就可以了。」方小舒斜眼看了看他,嘟著嘴說。
「兩個孩子,還要打掃衛生和做家務,你確定你一個人可以?」薄濟川懷疑地看了她一眼。
方小舒有些語塞,其實她也不是不希望有個保姆幫忙,可是……萬一再來一個像她這樣心懷不軌的保姆可怎麼辦?
方小舒仔細思考了一下,高聲道:「請吧,請個結了婚的,像劉嫂那樣有經驗的,年輕人我怕照顧孩子會出錯。」她把理由想得很充分,也全都說了出來,不怕薄濟川懷疑她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
可是她有點小看如今的薄濟川了,薄濟川做了這麼久檢察院檢察長,見過的人精實在太多了,她如今這點兒段數兒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只是他通常都不會說出來罷了。